《山海经》卷七 海外西经


【题解】 《海外西经》记载了海外从西南到西北的文明、物产和神话传说。《海外西经》记载了刑天的传说,这是该神话的第一次出现。大诗人陶渊明在《读〈山海经〉》一诗里称赞刑天的精神:“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此外,夏后启出现在《海外西经》,似乎也与夏族为西方诸侯的传说相印证。对比前文的帝尧、帝喾葬在南方,以及下文的帝舜、颛顼葬在北方,就可以对上古帝王的部族背景进行合理的推测。

女丑在《大荒东经》有记载,在《海外西经》中出现了她的尸体以及她被十日灼杀的记载,这应该也是有系统的神话,可惜现在散落湮灭了。巫咸也是古代神话和历史典籍中经常出现的名字。此外,现在被认为是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肃慎却出现在了《海外西经》,这一现象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

【01】 解读 注释 译文
海外自西南陬至西北陬者。灭蒙鸟在结匈国北,为鸟青,赤尾。大运山高三百仞,在灭蒙鸟北。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儛《九代》 [1] ,乘两龙,云盖三层。左手操翳 [2] ,右手操环,佩玉璜 [3] 。在大运山北。一曰大遗之野。
【注释】
[1] 夏后启于此儛(wǔ):夏后启就是夏朝的开国君主夏启,大禹的儿子。儛,同“舞”。
[2] 翳(yì):用羽毛装饰的伞盖,是一种仪仗。
[3] 璜(huánɡ):一种半圆形的玉器,是一种礼器。

【译文】 海外从西南角到西北角的国家、山川、物产如下所述。灭蒙鸟在结胸国北边,那种鸟的羽毛是青色的,尾巴是红色的。大运山高三百仞,在灭蒙鸟北边。大乐野,是夏后启观看乐舞《九代》的地方,夏后启驾两条龙,有三重云雾在他的头上作为伞盖。他左手握一只华盖,右手拿一只玉环,腰间佩戴一块玉璜。大乐野在大运山北边。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夏后启观看《九代》乐舞的地方是大遗野。

【02】 解读 注释 译文
三身国在夏后启北,一首而三身。一臂国在其北,一臂、一目、一鼻孔。有黄马虎文,一目而一手奇肱之国在其北 [4] ,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乘文马 [5] 。有鸟焉,两头,赤黄色,在其旁。刑天与帝争神 [6] ,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7] 。女祭、女戚在其北,居两水间。戚操鱼觛[8] ,祭操俎 [9] 。
【注释】
[4] 奇肱(jīɡōnɡ):一只胳膊。奇,单个的。肱,上臂,手臂由肘到肩的部分,这里指代整个手臂。
[5] 文马:就是下文所谓的吉良马,白身子红鬃毛,眼睛金色。
[6] 刑天:神话中没有脑袋的神。
[7] 干:盾。戚:斧。
[8] 觛(dàn):古代一种圆形的小酒器。
[9] 俎(zǔ):古代祭祀时放祭品的礼器。

【译文】 三身国在夏后启北边,国中的人长着一个脑袋和三个身子。一臂国在三身国北边,国中的人只有一条胳膊、一只眼睛和一个鼻孔。那里还有一种黄色的马,这马身上有老虎的斑纹,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只手。奇肱国在一臂国北边,国中的人只有一条胳膊和三只眼睛,眼睛分阴阳,阴眼在上,阳眼在下,都骑着有花纹的吉良马。那里有种鸟,这鸟有两个脑袋,身体是红黄色,栖息在人身边。刑天与天帝争夺神位,天帝砍断了刑天的头,把他的头埋在常羊山。刑天就以乳头为眼睛,以肚脐为嘴巴,一手持盾牌一手舞动大斧继续作战。有两个女巫叫祭和戚,她们在刑天北边,住在两条河流中间。女巫戚手里拿着一只小酒杯,女巫祭手里捧着一只俎。

【03】 解读 注释 译文
䳐鸟、𪆻鸟 [10] ,其色青黄,所经国亡。在女祭北。䳐鸟人面,居山上。一曰维鸟,青鸟、黄鸟所集。丈夫国在维鸟北,其为人衣冠带剑。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 [11] 。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 [12] 。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巫咸国在女丑北 [13] ,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
【注释】
[10] 䳐(cì)鸟:鸟名。𪆻(zhān)鸟:鸟名。
[11] 炙(zhì):炙烤。
[12] 鄣(zhānɡ):同“障”,遮挡,遮掩。
[13] 巫咸国:由一群巫师所组织的国家。

【译文】 䳐鸟和𪆻鸟,颜色都是青中带黄,它们经过的国家都会灭亡。它们的栖息地在女巫祭的北面。䳐鸟长着人一样的面孔,栖息山上。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两种鸟在一起称为维鸟,是青鸟和黄鸟聚集在一起的混称。丈夫国在维鸟北边,国中的人都穿衣戴帽腰佩宝剑。有女丑的尸体,她生前被十个太阳的热气活活炙烤而死。她的尸体在丈夫国北边,尸体的右手遮住脸。十个太阳高高挂在尸体上方的天空,女丑的尸体就在山顶。巫咸国在女丑尸体北边,国中的人右手握一条青蛇,左手握一条红蛇。有座登葆山,是众巫师来往于天界与人间的通道。

【04】 解读 注释 译文
并封在巫咸东,其状如彘 [14] ,前后皆有首,黑。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 [15] 。一曰居一门中。轩辕之国在此穷山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在女子国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穷山在其北,不敢西射,畏轩辕之丘。在轩辕国北,其丘方,四蛇相绕。诸沃之野,沃民是处,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皇卵,民食之;甘露,民饮之,所欲自从也 [16] 。百兽相与群居。在四蛇北。其人两手操卵食之,两鸟居前导之。
【注释】
[14] 彘(zhì):猪。
[15] 周:环绕。
[16] 所欲自从:即心想事成。

【译文】 并封兽在巫咸国东边,它的形状和猪差不多,前后两端都有脑袋,全身黑色。女子国在巫咸国北边,有两个女子住在这,四周都被水环绕。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她们住在一道门里面。轩辕国在穷山边上,国中的人就是寿命短的也能活到八百岁。轩辕国在女子国北边,他们长着人的面孔和蛇的身体,尾巴盘绕在头顶上。穷山在轩辕国北边,人们拉弓射箭不敢朝着西方,因为畏惧黄帝威灵所在的轩辕丘。轩辕丘在轩辕国北边,丘是方形的,有四条蛇围绕着轩辕丘。有个叫沃野的地方,沃野的人民住在那里,鸾鸟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歌唱,凤鸟在那里自由自在地舞蹈。居民们吃凤凰生下的蛋,饮用天上降下的甘露,凡是所想要的东西都能随意获得。各种野兽在那里一起混杂居住。沃野在四条蛇北面,国中的人用双手捧着凤凰蛋吃,有两只鸟在他们身前引导。

【05】 解读 注释 译文
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鲤。一曰鰕 [17] 。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 [18] 。一曰鳖鱼在沃野北,其为鱼也如鲤。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被发 [19] 。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注释】
[17] 鰕(xiā):就是体型大的鲵(ní)鱼,叫声如同小孩啼哭,俗称娃娃鱼。
[18] 九野:九州的土地。
[19] 被(pī)发:披发。

【译文】 在水中和山陵中都能居住的龙鱼在沃野北边,龙鱼的形状就像鲤鱼。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龙鱼像鰕鱼。有神人骑着它遨游在九州的原野上。有一种说法认为鳖鱼在沃野北面,这种鱼的形状和鲤鱼相似。白民国在龙鱼北边,国中之人皮肤白皙披散着头发。白民国有种野兽叫乘黄,形状像狐狸,它的背上有角,骑上它就能有两千年的长寿。

【06】 解读 注释 译文
白民国在龙鱼北边,国中之人皮肤白皙披散着头发。白民国有种野兽叫乘黄,形状像狐狸,它的背上有角,骑上它就能有两千年的长寿。长股之国在雒棠北,被发。一曰长脚。西方蓐收 [22] ,左耳有蛇,乘两龙。
【注释】
[20] 肃慎:国名。我国商周时东北地区有肃慎国,与本文所言不同。
[21] 圣人代立,于此取衣:中原地区有英明的帝王出现,雒棠树就会生长出一种树皮,肃慎国的人就用这树皮做成衣服穿。
[22] 蓐收:传说中主西方之神。

【译文】 肃慎国在白民国北面。那里有种树叫雒棠树,中原地区有圣明的天子出现,那里的人就会用雒棠树的树皮来做衣服。长股国在雒棠树北边,国中人都披散着头发。一种说法认为长股国叫长脚国。西方神蓐收,左耳挂着一条蛇,乘着两条龙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