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卷十一 易水、滱水

【题解】 易水今仍称易水，又名中易水，是海河支流拒马河的支流，不过是条长仅五十公里的小河。或许是因为其间有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才小河而写成大篇。易水注入拒马河，而拒马河则是海河五大支流中的大清河支流。滱水今称唐河，是从山西恒山山区发源的海河水系较大支流。在今安新境注入白洋淀，也是大清河的支流。

【０１】 解读 注释 译文
濡水又东南迳樊於期馆西 [1] ，是其授首于荆轲处也。濡水又东南流迳荆轲馆北 [2] ，昔燕丹纳田生之言 [3] ，尊轲上卿 [4] ，馆之于此。二馆之城，涧曲泉清，山高林茂，风烟披薄 [5] ，触可栖情 [6] ，方外之士，尚凭依旧居，取畅林木。

【解读】 这一段前面几句写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注》文涉及的樊於期，原是秦的将领，因得罪于秦王政（后来的秦始皇）而逃到燕国。秦杀其父母家族，并悬赏千金杀樊於期，樊得知燕太子丹正在策划派荆轲刺秦王政，于是自刎其首，让荆轲以其首级献秦，乘机行刺，所以樊於期当然为燕国所崇敬。这一段文章在“二馆之城”下，寥寥几句，把这个地方的自然风景描述得秀美动人，是一段好文章。 

【注释】
[1]濡（rú）水：即今源出河北易县西北，东会南易水注入拒马河的北易水。樊於期馆：在今河北易县西南。
[2]荆轲馆：在今河北易县西南。
[3]田生：田光，战国燕处士，为太子丹谋划刺秦王政之事。
[4]上卿：古官名。周制天子及诸侯皆有卿，分上、中、下三等，最尊贵者谓上卿。
[5]披薄：弥漫。
[6]触：到处。栖情：寄托情志。

【译文】 濡水又东南流经樊於期馆西边，这是他把自己的头交给荆轲的地方。濡水又东南流经荆轲馆北，从前太子丹采纳田光的意见，尊荆轲为上卿，在这里设馆安置他。这两个馆所在的城中，有曲涧清泉，高山茂林，轻风吹拂烟雾缥缈，到处都可寄托情怀，那些超脱红尘的人，尚且凭依旧居，寄情林木以畅怀。

【０２】 解读 注释 译文
阚骃称太子丹遣荆轲刺秦王，与宾客知谋者，祖道于易水上 [7] 。《燕丹子》称 [8] ，荆轲入秦，太子与知谋者，皆素衣冠送之于易水之上 [9] ，荆轲起为寿 [10] ，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击筑 [11] ，宋如意和之，为壮声，士发皆冲冠；为哀声，士皆流涕。疑于此也。

【解读】 这一段描写荆轲离燕入秦行刺，“太子与知谋者”在易水上送行的场面。“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歌当是《易水歌》，是千古传诵的悲壮歌辞。历来在《燕丹子》卷下，《史记·刺客列传》、《战国策·燕策》及《乐府诗集》卷五十八等都收入，足见其悲壮动人。郦道元所叙“为壮声”、“为哀声”，描摹当时易水上送行场景，令人感动。 

【注释】
[7]祖道：古代为出行者祭祀路神，并饮宴饯行。
[8]《燕丹子》：《隋书·经籍志》“小说”部始著录，一卷。
[9]素衣冠：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
[10]为寿：祝寿，祝福，多指奉酒祝人长寿。
[11]高渐离：战国燕人，善击筑。以筑扑秦王政，不中，被杀。筑：古弦乐器，战国时流行。

【译文】 阚骃说：太子丹派遣荆轲刺秦王，与宾客中知此密谋的人，在易水上祭祀并饯行。《燕丹子》说：荆轲即将进入秦国，太子丹及知谋者，都白衣白冠送到易水边上，荆轲起身祝酒，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击筑，宋如意和之，奏慷慨壮烈之音时，送行者都怒发冲冠；再奏悲伤哀愁之曲时，大家热泪纵横。这事可能就发生在这里。

【０３】 解读 注释 译文
滱水自倒马关南流与大岭水合 [12] ，水出山西南大岭下，东北流出峡，峡右山侧，有祗洹精庐 [13] ，飞陆陵山 [14] ，丹盘虹梁 [15] ，长津泛澜 [16] ，萦带其下，东北流注于滱。滱水又屈而东合两岭溪水，水出恒山北阜 [17] ，东北流历两岭间，北岭虽层陵云举，犹不若南峦峭秀。自水南步远峰，石隥逶迤，沿途九曲，历睇诸山，咸为劣矣。抑亦羊肠 [18] 、邛崃之类者也 [19] 。

【解读】 这一段描写滱水上游与大岭水汇合地区的自然风景。由于山岭重叠，地形崎岖，既要写山势，又要叙水流。但在郦道元笔下，“石隥逶迤，沿途九曲”，几句话把山水的奇异秀美，写得惟妙惟肖，引人入胜。 

【注释】
[12]滱（kòu）水：今称唐河，是从山西恒山山区发源的海河水系较大支流，在今安新境注入白洋淀，也是大清河的支流。倒马关：在今河北唐县西北，亦名常山关。
[13]祗洹：梵言，舍卫国大臣须达长者以藏金向逝多太子购得园地，为释迦牟尼佛建此精舍。精庐：亦称精舍，即佛寺，塔庙，息心精练者所栖，故称。
[14]飞陆：似为“飞陛”之讹，谓阁道阶除，凌空直上，不着地，故称飞陛。
[15]虹梁：高架拱曲如彩虹一样的屋梁。
[16]津：水流。泛澜：泛起波澜。
[17]恒山：在今河北曲阳西北。
[18]羊肠：一说羊肠山，在今山西晋城南。一说羊肠坂，在今山西平顺东南。
[19]邛崃（qiónɡlái）：山名。在今四川西部，都江堰至天全一线以西、大渡河以东。

【译文】 滱水从倒马关南流与大岭水汇合，大岭水出自山西南的大岭下，向东北流出山峡，峡右山侧，有一座祗洹寺，阁道阶除，凌空直上，比山峰高耸；画栋雕梁，装饰得如同彩虹一般艳丽。一道长河泛着波澜，从下面流过，向东北流注入滱水。滱水又弯过东边汇合两岭溪水，两岭溪水出于恒山北阜，向东北流经两岭之间，北岭虽然高峰入云，还不如南峰耸立峻峭，从水南走上远峰，有弯弯曲曲的石级，沿途九大弯，看遍周围群峰，都显得逊色了。或者也像羊肠、邛崃一类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