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日说法》第二部分


《六十四日说法》09.取信

例有信使传言曰:“乃师授大道于世人,而世人多所不信,则以开碑断石,望人气色,移物易位,奇门等术以示之。岂知世人见此等,反仰功而不服法,及于道,莫与闻,奈何?”

师谓信使曰:“师之为师,不过取信,当以培根固本,令人渐次功高,久则自信,舍此而代以物、利、相、术,则有处恶之虑。须知诱人以物,人以物喜;惠人以利,人以利欣;示人以相,人以相鉴;显人以术,人以术求。然大法难以示人,大道不可以示人,则久之信自绝,道即不得以授。”

《六十四日说法》10.服众

师有徒众数人,尽数悉心修法,无二志。及久,尝有徒问师曰:“天下法术甚多,师所善者何?”

师答曰:“无所善”,众皆喟叹。内有一徒,师每责之,兄弟皆以其不为师之所喜,闻言略现喜色。

众皆诧异,问曰:“我等众人皆愿吾师功高无量,闻师无所善,则心有不悦!何汝闻之窃喜?莫非汝心存异志,喜师之无能乎?”

该徒礼拜而对曰:“若非师父每常告戒,喜怒不形于色,吾已至于手舞足蹈,又何必窃喜?所喜者,并非为师之无能,更决非心存异志。所不同者,盖汝等未明师之本意,而我略明个中三味而已!”

众追问曰:“所明者何?”

该徒答曰:“无者,道之所修,道之所成。须知法之大莫过于空,空极而可囿万物,道之大莫过于无,无则可生万物。师言无所善,试想,师之所善者无,即无已为其所善,又何所不善?”众皆悦服。

经年,有徒鼓勇师前,婉转陈词曰:“师即无所善,何不以所善示人?”

师曰:“无之为无,为其不能示人,为其无可示人,则我以何示人?”

徒继之曰:“无以示人,则何以服人?”

师喜而谓之曰:“无以服人,即可以不必服人。须知,有以服人,人服者其有也,当其有为人之所有,人即不服,是为服其物而非服其人。无以服人,人服者其无也,当其无而为人之所无,人即知无之为贵,则无有不服,是为服其人而非服其物,即可以不必服人。而况天下之人,皆可以为吾师,即师之于人,又何必服人?”

徒铭此言,渐有大进。

《六十四日说法》11.明义

一日,师集徒众,宣功法秘要,毕。徒众良久不动,而师自去。后数日,徒众或三、五一伙,或十数人一团,参研甚笃,然终所不明。其中或言此句此义,或言此句他义,未有定见。众徒不得已,齐集而趋师前,问曰:“我等连日参研秘要,无一定见,望能将秘要剖解明白,以释心中疑惑。”师曰:“秘要者,本功法之大旨,其所言者,包罗甚众。习学之人,难能望全,则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殊难同归。唯日久功深,有见与不见,明而不明,方为自知。”

此后,师之所言亦多有今日言此,明日言他。及久,众徒疑而问曰:“功法秘要及师之所言。多有玄机莫测,不知何所品味?”师言道:“尝有一士,于词赋之中,极善工巧,人称无败笔。偶一日,与知名文士数人,共饮一席,不觉酩酊大醉,他人语念珠玑之余,轻吟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满座哗然,百思不得其解,观此人时,则已伏案而睡。众人寻解心急,且又苦摇不醒。俄顷,该人之至友面露喜色,击盏而轻和之,曰:‘夕阳映照桃花坞’。”

《六十四日说法》12.盛名

有一武学大师,行侠凡数载;足迹遍及十数省,博一天下第一之盛名。闻师之名,趋而欲试,及见面,揖让之下,内劲有加,观师之态,一如未觉,心中诧异。猜度师之动态,若非奇高,即为不会。暂坐。试之以轻盅细盏,师皆无应。愕然,问师曰:“吾今已有天下第一之盛名,可还有高我之人否?”

师对曰:“汝即便纵横一生,高你之人或可不遇,然未必没有。岂不闻古有文人,善词赋,做一千古绝唱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空一色。然此人不幸早逝,心有不甘,遗一孤魂在野,每日当空号叫,吟唱上句数百年不止。忽一日,有一落魄酸儒,穷愁之下,信游于野,与闻上词,伫立良久,向空对曰:‘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空一色,何必与共。’则孤魂谢服而去,试想此文士之千古绝唱尚有逊服之日,不知君之天下第一,在武曲中可为千古绝唱否?”

其人闻言,以手加额,深思良久,长揖拜师曰:“久闻无所善其人,常有不服,今相见之下,方知无所善之所善,实为天下之至善,自今日始,当归故里,研法勤功,以期有勉于后学,当不负汝之一席良言。”

《六十四日说法》13.难同

师授徒数载,其高功莫显者数人,每常心情愉悦而不思己所何求。然此数人之功态有各个不同,相互参研之下,虽多所协同,仍不免难为一致。久之,略有所苦,乃齐集于师前,而问于师曰:“九宫八卦之功法本一,何我等同修其功,而又各个不同?”

师乃答曰:“人之各秉天赋,俱各不同,而功法之修,皆自天秉之上,不断略有更改而已,需至万流归宗,方显一致之态,而此时强求一致,须知已违自然之旨。”众徒听后,似略有所悟,归而各以己意攻修,又数载则某徒于沉混见长,某徒以轻捷独秀,众徒其各领风骚者,均有所乐道。

然观师之态,似有不喜,乃聚而问之曰:“吾等依师之教,循自然之旨,各成一气,而有感于师恩深重,所不明者,近屡视师之意趣,仿佛不悦,不知何故?”

师叹,遂言曰:“一致之难求,而贵在于必求。各所不同者,初也。须知人之立业,千人千面本天赋之秉,然步世求同,意在变化,则人之遁世,千人同面,在天赋之机。然遁世虽同,旨在循机,观而等进数年来,各以天赋之秉而发挥之,未免差矣。须知依天秉而起,改天秉而变,夺天机而化,循天机而同。”

《六十四日说法》14.竞无

古有二练丹之人,同师一门。而至于功业精进之时,难求比肩,每日慨叹无可印证。

忽一日,二人相视而笑,心中俱生一念,何不彼此同门印证。遂各自勤修苦练,而每隔数月,相互印证一番。如此数年,难分轩轾,于是,各以真功相见。类如自天目起,而开透八十一层法眼,亦无高下。彼此心神大悦之中,不意竟痰迷本性,一时之间,相互直指而斥,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我以有相竞,何有竞时?然人之生途,自有所终,类此有有相竞,虽穷毕生之力,似亦难穷,我等岂非疯癫哉?不如自此为始,你我各以竞无。”

遂将本功各个废去,至于极处,各觉已手无缚鸡之力,所迷之性不知所去,所苦之心,不知所存,略觉心性空明之余,相对而笑。乃忧忧然而叹曰:“古之丹道大家多矣。虽有法门,不幸差之远矣。须知有之有穷,无之无竞,可知丹道之至法是以修无。”

《六十四日说法》15.未求

一日,师说法庭前,毕。

一徒问曰:“尝闻师言,入于两仪分丹,已可演法,何我等师兄弟数人,或有常研勤修者,一意而为,参修法之事,然功效不著,却也有不参修法之事者,却往往于不意之中,每奏奇功?”

师答之曰:“功著于未求易,而著于有求难,里巷乡民尚知,其赌徒者,意在博银者下。则曰,志有求而自弱,岂不闻古有二士,幼即知交,大而往从甚密,每于庭荫树下,共吟华章。偶一日,门前行一新贵之人,有鸣锣开道者,呼声甚高,而引百姓人头攒簇,竞相观看。而二士中之长者,起而赴于门外,聊以一睹。其幼者遂划地为界,警为绝交之意。此中,不过明未求之意耳。须知天下之大,其法至宏,宇宙巨细其理至微,则至微至宏之理法,自难假意以推求,且不意之意,自为真意,故修法之事,必在于不意之中,此勤功之大旨,不可不明。”

《六十四日说法》16.无伤

曾有一丹道大家,善摄元而兼通易理,丹道一途,略有薄名,然常忧于世人觊觎之患,不得不固密真功,又常警世人争胜之俗,不得不频与周旋。累年而觉疲惫不堪,苦思良久,乃远涉千里而至于师门,求一清净之法,以去其常忧常警。

师乃授心法使明无盘八卦,而后告之曰:“常忧者是明功中之有而不明功中之无。若果将真功之固密解去,而反公之于市,其所能知者,不过万之一、二,而此万中之一、二者,又恐非有意于此道者。知此,已可不必常忧。是故假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真不真,琉璃作珠冢为昆。而常警者,是有身在盘而防人谋夺之必致。若能至于身不在位,而仅让尽盘中之玑,人所能夺者,天下之至无。而此至无之物,夺则璇玑流转,或使夺人者自伤。知此,已可不必常警。比如,古有窃匪一人,目不识丁。预谋夺人财产而策划累月,其潜入遁出之法,审度极尽工巧。至期,抵其人家宅,不意其家徒有虚富之名,而实囊空如洗。苦于债台高筑,日间恰恰卷带私逃。家中仅柜存借据数纸。窃匪疑为银票,乃携而至钱庄提领。且伪称东主将所有挈据典当于己。钱庄则将还债事宜,唯窃匪是问。不想其数额之大,实非窃匪所能尝清。虽将历年所有积蓄尽数倾出,仍欠大半。遂下狱。是故,功至一无所有,方可一无所失,是为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