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律》第五分初:破僧法


【宋】罽宾三藏佛陀什共竺道生等 译

五分律卷第二十五(弥沙塞)

尔时调达第三念言:「我今破沙门瞿昙僧,得大名称,一切当言:『沙门瞿昙有大神力,而调达能破其僧。』」念已,便语眷属頞鞞分那、婆薮般那、卢酰伽、卢帝舍、瞿伽离、骞荼陀婆、三闻达多等。其众中三闻达多最大聪明,语调达言:「沙门瞿昙有大威德,其僧云何而可得破?」答言:「我当于僧申明五法,应尽寿持:一、不食盐;二、不食酥乳;三、不食鱼肉,若食善法不生;四、乞食,若受他请善法不生;五、春夏八月日露坐,冬四月日住于草菴,若受人屋舍善法不生。此摩竭鸯伽二国人皆信乐苦行,我等行此五法,从者必多,足以破之。」三闻达多闻已,亦谓调达可得与佛中分僧众,振名远近,即便从之。时调达有优婆塞弟子名和修达,常供养调达。调达次以语之,亦相然可。于是调达十五日布萨时,于僧中说上五事,自行筹,唱言:「若忍乐此五法者,可捉此筹。」时五百比丘皆取筹,唯除阿难及一须陀洹比丘。时舍利弗、目连、诸大罗汉皆不在彼布萨会中。调达行筹毕,即与五百比丘和合布萨。阿难及一须陀洹比丘既不受筹,便即出去,往到佛所,头面礼足,以是事白佛。佛因说偈:

「善人共会易, 恶人善会难;
 恶人共会易, 善人恶会难。」

时舍利弗、目连闻此事,往到佛所。佛遥见逆叹言:「善来,舍利弗、目连!汝等可往调达众中,将五百比丘还。」二人受教,礼足而去。时须陀洹比丘随阿难来者,见舍利弗、目连去,即便啼泣。佛问比丘:「何故啼泣?」答言:「舍利弗、目连是佛第一弟子。今往调达众中,恐学其法,是以啼泣。」佛语比丘:「汝止勿泣!舍利弗、目连须臾自当将五百比丘还。」于是舍利弗、目连往诣彼众。三闻达多遥见,便走语调达,言:「今沙门瞿昙第一弟子舍利弗、目连来,或破诸比丘意。当莫共语,亦莫令坐!」调达自以五法为道,不受其语,不着心中。舍利弗、目连既至,调达便言:「善来,舍利弗、目连!可就此坐。」语言:「若人有智,先所未闻,闻便受行。汝等先是沙门瞿昙第一弟子,今复来为吾作第一弟子,不亦善乎?」舍利弗、目连默然不答。调达便谓已受其语,即効佛常法,告舍利弗、目连:「汝可为众说法,吾背小痛,当自消息。」便四叠僧伽梨枕之,右脇着地,累脚而卧;不系念在前,须臾眠熟,转左脇着地,呼声骇人。时目连现种种神力,如常所说。舍利弗说种种妙法,初中后善,善义、善味,梵行之相。五百比丘闻已,即于座上远尘离垢,于诸法中得法眼净。见法得果已,更相语言:「我等可起,还到佛所。」舍利弗、目连即从坐起,与五百比丘俱还佛所。

时三闻达多以足指蹴调达,骂言:「释奴起!舍利弗、目连以余方便,将诸比丘去矣!」调达惊起,骂言:「是恶欲比丘!始有善意,如何忽生恶心,以方便将我比丘去?」便大怖惧,热血从鼻孔出,即以生身堕大地狱。舍利弗、目连到佛所已,头面礼足,却坐一面。目连白佛言:「世尊!我欲使此五百比丘更受具足戒。」佛言:「不须更受!所以者何?此五百比丘愚痴故,以法想取筹。今但听僧令作偷罗遮悔过。」

目连白佛言:「奇哉,世尊!调达効佛,堕如是苦处。」佛言:「调达不但今効我,堕于地狱;昔亦曾効我,堕于苦处。」目连又问:「其事云何?」佛言:「过去世时,空闲处有一池水,有一大象入池取藕,净洗而食,色力充足。复有一象亦効取藕,不洗而食,以此致病,遂便命终。」

佛因是事即说偈言:

「勿得効大龙, 大龙不可効;
 以効大龙故, 食泥致死苦。」

佛告目连:「彼大象者,我身是;异象者,调达是。昔効我故,致于命终;今复効我,受斯大苦。」目连白佛言:「奇哉,世尊!调达从佛闻法,诵八万四千法藏,得五神通。如何而反憍慢世尊?」佛言:「不但今世,昔亦曾从我闻法,而慢于我。」目连白佛:「其事云何?」答言:「过去世时,有一象师极善调象,王供给甚厚。时有一人往诣其所,语言:『教我调象,我为弟子。』象师即便教之,都无所隐。其人既知,便生嫉心,往到王所,白言:『彼人所知,不胜于我!云何供给,远不相及?』王即呼彼象师,问言:『汝与弟子孰为胜负?』答言:『愿听却后七日,现调象法!』王即听之。象师于七日中,更调诸象:语进,而退;语退,而进;语坐,而立;语立,而坐。作如是等反教调象。七日期至,便于王前与弟子共现调象之术。始者,二人未有一异。王问弟子:『汝更有异法不?』答言:『无!』复问彼师:『汝更有异法不?』答言:『有!』王言:『便可现之。』即便反教,象皆从之。王于是始知弟子,前言为虚,便瞋言:『如何面欺于我?』彼调象师白王言:『此人是我弟子,我先教之都无所隐;未能尽知,便见轻忽。今当说譬,愿王听之!昔有一人,于春末月着一重革屣,地热革燥,啮破其脚;本欲护脚,而反更伤。我亦如是,先教弟子,欲望其益,而反为害。』」

尔时世尊因说偈言:

「如人着革屣, 本欲护其足,
 得热燥急时, 而更反自伤;
 世间愚恶人, 不念恩在己,
 从师学技术, 而反倰诬之。」

佛言:「彼象师者,我身是也!弟子者,调达是也!世世从吾受学,而反轻慢于我。」

目连白佛言:「希有,世尊!舍利弗一说法,破调达众。」佛言:「不但今世,昔亦曾说法,以破其众。」又问:「其事云何?」答言:「过去世时,有一射师名拘和离。有人从学射法,六年教之,语言:『应作如是捉弓,如是批箭。』而未教放法。弟子后时,念言:『我六年中学捉弓、批箭,而未一放,今试放之。』便放箭射一大树,彻过入地。其师闻之,问言:『汝已放箭耶?』答言:『已放。』又问:『汝射何处?』即示所射之树。师言:『汝已成射!我为第一,汝为第二。』又语言:『某处有五百贼断路,一切无敢从中过者。汝可往破,以清其路,可有大功!』即与马车一乘、美女一人,并以金鉢、箭五百发。于是弟子乘车载女,执如意弓,带五百发箭,受勅而去;正遇彼贼共分诸物,使人逻于要道。逻人遥见,驰白贼帅。贼帅语众人言:『我等作贼,未曾有人独将好妇于此路行。此必勇健,不畏强敌,宜共听过,勿得扰之!』彼人便住一处,令妇持金鉢往贼所,称己名乞食。众贼皆乐其妇,又贪金鉢,即便议言:『女色如是,金鉢如此!我等云何而听其去?』贼帅又言:『彼必自量无所畏故,敢作此事。且当忍抑,慎莫招祸!』贼众闻已,便与满鉢美饭。妇持食还,复令往语:『汝等分物,与我一分!』众贼大忿:『此为何人?乃以一夫,敢轻大众!当共杀之,勿抱此耻!』贼帅如前语之,即复与分。妇得分还,复遣语贼言:『可共我战,俱不相置。』众贼复言:『此人转见轻蔑,不可复忍!』贼帅晓喻,不能令止,勇忿忘难,便共齐力,往击彼人。彼人便射一发,杀一人;四百九十九发,杀四百九十九人。余有一发,以俟贼帅,更相觅便,而不能得。彼人便令妇裸形,贼帅前立。贼帅心乱,因此放发即复杀之。

「于是其妇即说偈言:

「『虽有利弓箭, 未曾落一发;
  杀伤既狼藉, 如何不生悔?』

「彼人亦以偈答:

「『我有此妙技, 弓箭应心手,
  杀一辄生喜, 以何应致悔?
  吾本行此路, 为人除怨害,
  不自顾身命, 以成勇健名。』」

佛言:「彼射师者,即我身是;射弟子者,舍利弗是;五百贼者,今五百比丘是;贼帅者,调达是。舍利弗昔以一一箭,破彼群贼;今一说法破调达众。」

目连复白佛言:「奇哉,世尊!调达骂云:『恶欲比丘!』便以生身,堕大地狱。」佛言:「不但今世,昔亦曾以恶口,生身受大苦。」又问:「其事云何?」答言:「过去世时,阿练若池水边,有二鴈与一龟共结亲厚。后时池水涸竭,二鴈作是议:『今此池水涸竭,亲厚必授大苦!』议已,语龟言:『此池水涸竭,汝无济理。可衔一木,我等各衔一头,将汝着大水处。衔木之时,慎不可语!』即便衔之。经过聚落,诸小儿见,皆言:『鴈衔龟去!鴈衔龟去!』龟即瞋言:『何预汝事?』即便失木,堕地而死。」

尔时世尊因此说偈:

「夫士之生, 斧在口中, 所以斫身,
 由其恶言。 应毁反誉, 应誉反毁,
 自受其殃, 终无有乐。

 若以财利诤, 此恶未为大;
 恶心向佛者, 斯乃为大恶。
 阿浮有百千, 尼罗三十六,
 恶意向贤人, 当堕此地狱。」

佛言:「彼龟者,调达是也!昔以瞋语,致有死苦;今复瞋骂,堕大地狱。」告诸比丘:「我若见调达有一毫善法者,终不记堕大地狱受一劫苦。譬人没大粪坑,若人欲救,不见一毫净处可捉。我观调达,亦复如是。」又告诸比丘:「我不见余法坏人无上道意,如名闻利养。调达所以破僧,由利养故。调达成就八非法故破僧:利、不利、称、无称、敬、不敬、乐恶、随恶知识。」

优波离问佛:「云何得名破僧?」佛言:「有四事名破僧:说五法、自行筹、捉筹、于界内别行僧事。」又问:「云何名僧不和合,而非破?」佛言:「若王助破僧,令僧不和合,而非破。若大臣、优婆塞、优婆夷、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弥、沙弥尼、一比丘乃至七比丘助破僧,亦如是。若不问上座而行僧事,是即不和,亦非僧破;若不共同食,于食时异坐,鬪诤骂詈,亦如是。要于界内八比丘分作二部,别行僧事,乃名为破。」又问:「是中谁破僧?」佛言:「作主者。」又问:「谁一劫堕大地狱,不可救?」佛言:「作主者。」又问:「凡破僧者,皆一劫受大地狱苦耶?」佛言:「不必皆一劫受大地狱苦。有八人破僧,受一劫大地狱苦:若法,法想,说言非法;若非法,非法想,说言是法;若法,非法想,说言是法;若非法,法想,说言非法;若法、非法,法想,说言非法;若法、非法,非法想,说言是法;若法,非法疑,说言是法;若法,非法疑,说言非法。

「有六人破僧,不堕大地狱一劫受苦:若法,法想,说言是法;若非法,非法想,说言非法;若法,非法想,说言非法;若非法,法想,说言是法;若法、非法,非法想,说言非法;若法、非法,法想,说言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