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胜唱》2.09 要中庸


第一节 总论

要者,约也。《左哀十四年传》:"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谓行人必云云而约乎中庸也。又,结也。《国语·晋语》:"以要晋国之成。"行人必云云以要结乎中庸之成也。又,坚止也。《汉书·文帝纪》"皇太后固要。"行人必云云而坚止乎中庸也。又,求也。《孟子·告子》"以要人爵。"谓行人必云云以求乎中庸也。又,察也。《书·康诰》"要囚。"行人必云云而明察乎中庸也。又,取也《淮南·原道》"以要飞鸟。"谓行人必云云以取乎中庸也。义虽千差,归程匪二。盖行人因难行能行而践履、而一趣、而保任、而显用也。行已履乎上阶,义固参于妙谛。一行张万派之权,众妙擅独到之实。故次显用曰要。极其至,凡圣不二,空有咸齐。理失浅深,事非巨细。即此离此,无一而不要乎中庸﹔离此即此,漏万仍阶乎至道。释曰不思议、孔曰物不测,讵有他哉?故曰要谓行人一止一动、一格一默、一舍一取、一来一往、一有一空、一非一是、一浅一深、一长一短,无一而不要乎此。故又曰不可离。不可离者,要之至也。显用之极,归于至要。然此至要者,用极而要,又非离用而别有要。若别有者,魔法、二法也。讵大人之胜行哉?行人届此取之则左右逢其源,从心所欲不踰矩。故曰功已齐于诸圣,德实焕乎无为。

第二节 经文

{朱注第二十一章}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朱注第二十二章}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朱注第二十三章}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朱注第二十四章}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朱注第二十五章}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朱注第二十六章}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折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虾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朱注第二十七章}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朱注第二十八章}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朱注第二十九章}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也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早有誉于天下者也。

{朱注第三十章}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天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朱注第三十一章}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不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朱注第三十二章}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一、释字

自 《说文》:"鼻也。象鼻形。疾二切。"朱注曰:"自,由也。"今注曰:"显始而溯其来曰自。"

曲 《说文》:"象器曲受物之形。或说'曲'﹔蚕薄也。丘玉切。"朱注曰:"曲,一偏也。"

纯 《说文》:"丝也。常伦切。"朱注曰:"纯,纯一不杂也、"今注曰:"不杂而无染曰纯。"

凝 《说文》:"水坚也。鱼陵切。"。朱注曰:"凝,聚也,成也。"

[土/火 + 戈] 《说文》:"天火曰[土/火 + 戈] 。从火,[载-车] 声。祖才切。或从宀火。"

射 "射音斁"《诗·周颂·振鹭》章作"斁"郑笺训"厌""射""斁"古音"妒"。

二、通义

二十一章至三十二章诠之曰要中庸。然此十二章者,章尽其至,至尽其理,理要于实,实也者,不可说、不可思、不可议、不可形,而又不可不说、不可不思、不可不议、不可不形者也。初欲默而不析,事近笼统。继欲条而彰之,不但理非言诠,且增学人情尘,初机识网矣。百思莫是,于是乎假立十二支,权通一贯言。

(一)要证("自明诚谓之性'全章)

本自清净、离真妄、绝是非曰诚。正觉直观,理事无碍、空有双诠而破暗曰明。诚,定也﹔明,慧也。由定而慧,慧显而性见﹔由慧而定,定诠而教成。然则定慧二乎?曰:"否。"当人正定时慧在定,正慧时定在慧。故曰非二。一乎?曰:"否。"当人正慧时非定,正定时非慧。故曰非一。然则教与性一乎?曰:"否。"性者,体也﹔教者,用也。体用判然,乌得云一?二乎?曰:"否。"无体何用?无用何体?乌得云二?夫诚也、明也、性也、教也、一体而异名,名异而体一。不臻于至,理有千差﹔苟止于善,事无二德。然非亲证,徒滋辩言。古德曰:"语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则非证莫了。"故首曰要证。

(二)要量("惟天下至诚")全章

至诚者,沛定慧之妙趋,张心性之玄宇。无以诠之,假名曰性。须知此性之量,即诚之量。诚之量,即天地人物之量。行人但尽己性之量,人性、物性、天地之性悉尽其量也。参,三也。我与天地并形而为三,合体原非二。是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曰赞、曰参,一派现成。放乎中流,扁舟何系?故曰赞天地之化育、参天地之化育。释氏之言曰"如所有性,尽所有性"。故次要证而曰量。

(三)要等("其次致曲"全章)

法本平虚,人有愚智。三乘于焉而焕立,十地因之有宪垂。倘千钧期负于下劣,万里责趋于羸乘,有不折鼎足而覆公[食+束]者乎?等之立,圣人方便也。"其次",郑注曰:"指贤人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曲,一偏之善。其次致曲者,盖谓行人悟一理而未该乎中庸之全。然即其理,星星燎原,势固期乎必证。所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而甚于土囊之口"也。故曰"有成"。释家者言"莫轻末学",初祖曰:"莫轻未悟",悉为此而言也。即此必诚、必形、必着、必明、必动、必变、必化,及其化也,无论生而知、困而知、学而知、安而行、利而行、勉强而行,成功则一。未跻于此,固不得言不二也。次要证、要量而曰等。可紊其进程、乱其步趋乎?权曰要等。

(四)要验("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全章)

《易·"卦"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也。"又,明也。《荀子·修身篇》曰:"莫神一好。"至诚如神,验其吉凶、悔吝、兴亡、善不善如神也。曰前知曰后知、曰现知、乃至百千三昧、无量功德海、胜行、劣行,都非外有,皆此一法之所印,一行之所彰。或外有,则妖则异也。然则现乎蓍龟,非外乎?即外也,非妖乎异乎?曰:"非。"何也?此蓍龟之现,即一法之现。一法之现,即一诚之现。故曰:"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亦必先知之。"如理而知,如实而知,三世一切圣哲共游之通径,非妄立谶语、诡说、阴阳者,不根于心而说神说异也。验也者,验乎此。必验此,乃曰择乎中庸。至诚如神,故次等而曰验。

(五)要德("诚者自成也"全章)

本自具足,不假他求,故曰自成。自成者,诚也。非诚,则必借他。借他,则无自。无自,则无物。无物,则世间相坏矣。世间相坏,六度四摄依何而沛?此而莫沛,则长劫沉沦、世界黑暗也。君子者,行人也。谓行此者必君子。反之,则不行也。君子之贵,贵此成己以仁,充内心之德﹔成物以智,显外有之宜,内充外显,无措不宜。是性之德,即中庸之至德。中庸之至德,即性之德也。非此,而人己必不成矣。故次验而曰德。要者,要此。权曰要德。

(六)要不二("故至诚无息"全章)

至诚无来无去,无是无非,非有非空,不二不一,即之不可,离之则乖。故曰不息。不息则久,久则征、悠远、博厚、高明等。事虽炫于千奇,理实原于一趣。显章万类,离娄失明。动毁三千,空生在定。故曰不二。惟不二也,群有森罗,皆印于一﹔纤无不立,实昭乎万。故曰"不测"。此法尔夫如是,本自圆成,无待功勋,讵云修证?昧者泥于不息则久、久则征,乃至博厚、高明等为阶而进、梯而升、渐而非顿、或领而非渐,亦可哂矣!虽然,此就已趣乎中庸、入不二法门者言也。一曲之致,必大惑焉。若曰外境内心不二,然则一草一木、一人一狗,皆不二也。果尔,草即木,木即草,人即狗,狗即人。可乎?曰:"不可。"是昧于长短、大小之义,囿乎人我、色空之见。滞名相之执,亡体用之全。盖体固不二用则非一也。

若曰必无阶梯、顿渐,则昭昭之多,不覆万物、系系星辰﹔一撮之土,不振河海、载华岳﹔一卷无广大,则动、植、宝藏不丽于山﹔一勺非不测,则蛟龙鱼鳖不媚于渊。不但显坏名言,而亦大悖事理。可乎?曰"不可"。惟无也,故生有。若有有,有复何生?有不生有,因无而有。有阶有梯、有顿有渐,例同此释。必曰有是有此昭昭、一撮、一勺等则长此昭昭、一撮、一勺而变化不兴、化育不成,曰系星辰、振河海等,寐语也。岂事理哉?斯义也,固一心之所显,一法之所印。至玄至妙,至平至庸。事无阶梯,理非顿渐。故孔子引《周颂》之《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理虽万殊,形上则一。子思以文王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况之。不已岂纯?今纯而不已,是故为物不二、生物不测,天地之至德,圣人之至行,中庸之至道也。故次要德而曰不二。

(七)要不怠("大哉圣人之道"全章)

中庸非至德不凝。一性虚明,讵怠者能至?尊德性、道问学、致广大、尽精微、温故知新、敦厚崇礼,入德之新阶、臻至之显径也。怠者每望而废自半途,盖究其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遂兴仰之弥高之叹。即其用,威仪三千,礼仪三百,又启钻之弥坚之思。讵知一性圆成,乌有难易?既无难易,行者莫阶。事每慊于未济,道固需乎待人。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至德者,精进不怠之德。居上而骄,为下而倍,必不然也。精进乃德之至,而凝道之至。既至也,何用不臧?曰兴、曰容,动止皆适。而骄、而倍,灾必及身。故子思引《大雅·蒸民》之篇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次不二曰不怠,义固尚乎斯矣。

(八)要分("愚而好自用"全章)

智不越分,明不违时。自用自专,违越交戾,讵曰利他?抑亦损己。议礼、制度、考文,国家重政,四庶共型也。非德懋位尊,莫由废作。位尊而德替,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勰天下之大和﹔德懋而位卑,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征天下之大信。故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又曰:"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和乐。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不敢作礼乐。"盖不越不违,益己利人于是乎在。曰灾曰患,安有寄乎?子曰:"吾说夏礼"云云,又明示生今而道不反古,且以用乎今,理如是,分如是也。故次要不怠而曰要分。

(九)要誉("天下有三重焉"全章)

"三重",朱子引吕氏之说曰议礼、制度、考文,且曰:"唯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也。"先生曰:"不然。三重者,由本章一'上征'、二'下尊'、三'君子之道本诸身'等三重也。前章前文前又已罄,此章此文此义自形。朱不以'故君子之道本诸身'与'上征'、'下尊'等安立为三者,以此'故君子'之'故'字难消耳。讵知故者,古也。故君子即古君子也。上征,征则民信。下尊,等则民从。君子之道,又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天下协偕,虽欲动而世不为天下道,行而世不为天下法,言而世不为天下则不可能也。故远之必有望,近之必不厌。《诗》曰:'以允终誉',又曰:'君子蚤誉',岂偶然哉?重此三也。舜、禹之有天下,实重乎三﹔汉、唐之有天下,权重乎三﹔桀、纣之失天下,远轻乎三。君子蚤誉,宁忽乎三?誉蚤而过自寡,过不寡而誉必不蚤矣。今之君子,全失此三,而欲大邦国、京天下,过乎非欤?故次要分而曰要誉。"

(十)要大("仲尼祖述尧舜"全章)

尧、舜、文、武,人也﹔天时、水土,物也。祖述宪章,上律下袭,远绳乎人,近准诸物,取而律己,亦以益人,不攻异端,不堕平常,一味素行,无德不周。此君子之道全,中庸之德大也。取譬天地,借喻四时,乃至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又形君子之德大、中庸之道全也。曰大、曰全,名异而体一。斯即通衢,安问别径?仲尼之大、天地之大,此而已矣。故次要誉而曰大。

(十一)要临("唯天下至圣"全章)

既大也,或虑不明,比而知,闻而知,思而知,不切证而知,皆非临矣。灯下见物,月下见物,日下见物,物固非三,见则不一。此曰临,以喻乎见,日下见也临。此寓乎仁,则宽裕温柔,足以有容。大乎勇,申乎义,则发强刚毅,足以有执,齐乎礼,则齐庄中正,足以有敬。激乎智,则文理密察,足以有别,智、仁、勇诸德丕显,法、报、化三身齐形,随处立名,立名即真﹔所在消权,消权即实。故曰"薄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也。行人跻此,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之、亲之。故曰配天,故曰至圣,故曰声名洋溢乎中国。天者,仰首而见,不待他证,不依例明。亲临乎中庸者,亦如仰首见天,不待他证,不依例明也。必如是乃曰临,反之曰不至。何也?纪信辇、叶公龙,非不壮观,然非诠实矣。配天者,天以无形而化生万物,行人以无为而临乎中庸,故曰配。配,犹偶也。行人至圣不二不一。在途曰行人,归家曰至圣。故次要大而曰临。

(十二)要本("唯天下至诚"全章)

此章首曰"自诚明"云云,尾曰"唯天下至诚"云云,是首尾以诚诠实,因实立中。曰誉、曰证、曰大、曰临,随处安名,有名即实,实而不居,居之乃权。言条理,章章井然,句句非紊﹔判失纲,处处殊至,节节支离﹔观乎趣,维摩室中,百幻千奇,三都不足以壮其丽﹔探乎寂,空生崖下,春明花孔,万德不足以显其玄。有情无情,一切繁兴在我﹔即用离用,众妙之纷非他。行人跻此,大本立矣。记曰:"本立而道生。"孟子曰:"取之则左右逢其源。"源者,本也。《大学》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矣。凡兴一用,莫不本此。非语言诠、意识缘。可言可诠,重彼而轻此,或重此而轻彼者,都非亲非临,必有所倚也。既有所倚也,讵曰经纶天下之大经、知天地之化育、立天下之大本邪?故次证、临等曰本,以结本章之全,显文言之整。然则本有结乎?曰本也者,不来不去,不生不灭,不净不垢,不断不常,头且无,尾何有?今曰结,权语也。惟不倚,曰灵光独耀、曰照体独立、曰绝待、曰直觉。非比非喻,不可赞、不可叹、不可即、不可离、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跻乎此,聪明、圣知、达天德者矣。然此聪明、圣知、达天德者,非他非异,行人但一要乎本,即得也,岂二致哉?慎勿重彼轻我,高推圣境,穷劫不至,自取沉沦。故曰要本。

第三节 拈提

此章开十二支。首证、次曰量、三曰等、四曰验、五曰德、六曰不二、七曰不怠、八曰分、九曰誉、十曰大、十一曰临、十二曰本。然则仅此十二支乎?曰:"否,否。八万四千法门,门门无尽。彼十二支者,太仓一粒耳。""然则何不开一、或二、三或四、五而独标十二,有说邪曰:"有。"曰:"何说邪"曰:'我亦无知。"曰:"既曰有也,何得云无知?"曰"我若有知,即夺汝无知﹔汝既无知,亦云何夺?既无有夺,故曰无知。"或大窘,莫知所措。

先生曰:"向汝道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事理双忘,不拘文字。曰一、曰二、曰三、四,从何建立?此中庸者,尚是假有,况此十二支乎?朝三暮四,暮四朝三,原以慰乎狙怒,支固任乎人开。必于此课胜劣、检是非,惑甚矣!虽然,尝一脔而甘全鼎,饮一滴而美大溟。破句楞严已垂古范﹔庭前柏树早播风规。则此一句尤丽,矧曰支乎?迷悟在乎当仁,胜劣匪关法会。此要之立亦云是耳。"

拈曰:舒州龙门清远佛眼者,与圆悟勤佛果、佛鉴为知友,宋之三佛者也。眼初读《法华》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质其师,师不能答。遂遍参,至太平,见五祖。旋乞于庐州,偶雨仆地,烦懑间,(先生曰:"百折不回是好汉,半途而废岂丈夫?")闻二人交相恶骂。谏者曰:"你犹自烦恼在。"师于言下有省。(先生曰:"会么,会么?一切处成正等觉,并不在你把古人或今人的奇言妙义蕴在胸中,作是非道理会,才叫用功。")及趋五祖,凡有所问,祖师曰:"我不如你,你自会得好。"或曰:"我不会,我不如你。"(先生曰:"你看他作家宗师,钳锤何等严密!何等恶毒!何等亲切!当今有如是师家么?若有,与我然香来,拜他百拜。")眼愈疑。(先生曰:"又吞钩一个。"复曰:"见块狂趋韩地犬,不贪香饵碧潭龙。")遂咨决于元礼首座。礼以手引师之耳,绕围炉数匝,且行且语曰:"你自会得好。"师曰:"有冀开发,乃尔相戏邪?"(先生曰:"知恩者少,负义者多。")礼曰:"他后悟去,方知今日曲折耳。"后寒夜孤坐,拨炉见火如豆许,恍然自喜曰:(先生曰:"你看!你看!要发疯了!清平世界那里有如许多事来。")"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先生复曰:"而今世上人眼浅,只重衣冠不重贤。")遽起,阅案上《传灯录》,至破[空/虌-蔽]堕因缘,忽大悟,作偈曰:"刁刁林鸟啼,(有这事)披衣终夜坐。(何必)拨火悟平生,(见神见鬼)穷神归破堕。(可知礼也)事皎人自迷,(平地吃仆)曲谈谁能和?(一种没弦琴,惟师弹得妙)念之永不忘,(休妄想)门开少人过。(白虎当轩,闻者丧胆)"圆悟勤因诣师寮,举青林搬柴话验之。(先生曰:一家有事百家愁,一马不行百马忧。"又曰:"士穷见节,患难见交。")且谓:"古今无人出得,你如何会?"眼曰:"也有甚难?"悟曰:"只如他道铁轮天子寰中旨,意作么生?"眼曰:"我道帝释宫中放赦书。"(先生曰:两个明眼人,一齐说瞎话。")悟退与人曰:"且喜远兄便有活人句也。"

"眼师在未拨火及阅破[空/虌-蔽]因缘前,固一行者也,及悟后,亦行者也。在未悟前说他是聪明、圣知、达天德者,他心里如何?既悟后,仍然说他是聪明、圣知、达天德者,他心里又如何?且不说眼师,即行人自身,祇如今日闻法者,闻拈提此语,心里又如何?"众无语。

先生顾视大众,良久,乃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