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04章 大哉强齐(下)


平地战场充分发挥了齐桓公战车的优势。战车车身有青铜,是装甲车,马匹身上也加附青铜甲,坚不可透。山戎却不行了,青铜是奢侈品,他们装不起,就算装上,身上背着铜,太沉,跑不动。齐国战车兵却可以装铜(在皮甲上加上青铜泡,头戴青铜盔),因为他们站在战车上,不用跑路。三名披挂整齐的战车勇士,武装到了牙齿,驾御着同样装铜的木质战车,以及马胄护头、马甲护身的四匹战马,烟尘滚滚,整体冲击力十分可观。

面对这样的“马车坦克”,山戎人几乎是蛤蟆咬天,无处下嘴。山戎如果想杀死一个齐国战车兵,意味着先得努力爬上穿梭行驶的高高车子(即使上了车,我估计这些人也会晕车。头晕脑晃地,就被打下来了。)而双轮战车为了增加威力,车轴左右向外,还令人惊诧地安装了一尺长的扁剑,随着车子飞速驶过,把试图靠近的人拦腰割断,就像一把飞快的镰刀割倒一棵小草,鲜血扑地就蹿出来了。所以车下的山戎人不易靠近,而战车上的齐国人就非常占便宜,一伸三米长的大戈,去啄山戎人的脑袋,仿佛耪一亩地那么轻松写意。当然,山戎人也可以去砍马脚,一旦砍翻哪匹马,整车就得肚子朝天。但当时的矛啊、戈啊这类武器,只能扎,不能砍,因为它们是青铜质地,性脆,一砍就会自己断了。砍劈类兵器,比如大刀,是随着冶铁业的发展,到汉朝以后才流行的。

排山倒海之势的凛凛战车相对于步兵的绝对优势使齐桓公对山戎人实施了外科手术式的致死性打击。齐车像一柄在热火上烧得发烫的刀子,纵横往复于长矛、竹箭武装起来的山戎队里,就像切割一盘奶油蛋糕。山戎人这回惨了,地面上一对对倒伏的死尸整齐地描述出齐国战车开过的辙迹。

山戎大败溃散,回去开会,中间有人献出一条毒计:假意投降,把齐军带入迷谷死海。那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所在,一片砂碛地,野鸟不下蛋,野猪不拉屎,动不动就刮北京目前那种沙尘暴。

这个非同凡响的计策得逞了,一些假意投降的山戎人,把齐军车马渐渐带入旱海腹地。外面的精彩世界抛在脑后,天昏地惨,鬼影憧憧。好像氧气也缺,打火做饭,火蛋只有拳头那么大,蓝幽幽的。最糟糕的是齐桓公迷了路。你知道吗?在广阔的荒漠上行走,人很容易迷路,因为人脚一般很难走成直线,左脚迈步一般会比右脚稍大0。2毫米,不知不觉就会偏右。于是人通常以3至5公里的直径走圆圈。齐桓公在野兽骷髅和迷天黄土之中转悠了三天三夜,画了好多圈,反复回到起点,终于没有耐性了。它在毛骨悚然的大风里喊管仲:“仲父——,仲父,你让大伙整天跑,干吗呐——”

“找敌人啊——端他们的老窝去!”

“敌人在哪儿啊——,他们怎么会住这里呢?咱们可以往回撤了吗?我小蜜的防晒霜——雪花膏都用光啦。”

管仲也害怕了:“我听说老马识途,解开几匹拉车的老马,让它们领着部队,往回找路吧。”

齐桓公大喜,让几匹光着身子的老马走在队伍前面。还真灵,老马们慢慢把这一条人困马乏的军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就是“老马识途”的成语。老马又不是骆驼,两只大马眼珠子真有穿透风沙的感应力吗?我知道蜜蜂、候鸟可以借助太阳磁场在恶劣天气里导航,因为它们脑子里有某些特殊的东西,但老马脑子里可没什么天线。

也许是老马闻着所留下的马粪味儿,像摸着石头过河,顺原路返回。总之,从旱海死里逃生的齐国大军找到了毫无防备的山戎余帮,狠狠地胖揍一顿。山戎元气大伤。这场战争和杀戮,终于为山戎人民减轻了人口膨胀带来的压力。经过战争减员,山戎人少了,粮食又够吃了,又过上“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了。同时,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比如雪花膏的使用)也传到了山戎地区。战争的好处就是文化、科技交流啊。

《吕氏春秋》说:如果因为发生了吃饭噎死的事,就要废止天下一切食物,那这是荒谬的;如果发生了乘船淹死的事,就废止天下的一切船只,那是荒谬的;如果发生了因战争而亡国的事,就要废止天下的一切战争,同样也是荒谬的。战争是不可废止的。战争就像水和火一样,善于利用它就会造福于人,不善于利用它就会造成灾祸。正义的战争是治理天下的一副良药哩!

如今,两千六百年后,山戎人的遗迹和尸首,在北京北郊龙庆峡附近还可以看得到。墓穴中值钱的陪葬品都给附近人民偷光了,只有青铜箭镞还在——很先进,扁棱形,有倒钩,射人身上,能拔出好几两肉。

齐桓公夺得山戎五百里土地,大有斩获,但是这块土地跟齐国本土连不到一起。齐桓公干脆送了人情,全部赠给燕庄公。千恩万谢的燕庄公送齐桓公到燕境上,恋恋不舍,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县委书记把省城特派员送出很远很远。北方孤单的土地上,苍白的日影,生活太寂寥。有个来串门的,今天又要走了。燕庄公在寒风里冻红了鼻子,一程又一程地送战友。

齐桓公说:“燕公哥哥,按照古制,两国诸侯相送,送到边境就可以了,再远送,显得您屈尊了。您现在已经送到我们齐国境内了,这于礼不合啊。我们就此分别吧,并且把刚才你走过的五十里土地,全都割送给你,就算是你送我只送到边境吧。”

燕庄公连忙摇手。齐桓为了在小蜜跟前装大款,坚持要割。燕庄公只好收下,把这块地方叫做燕留,以纪齐德(今河北沧州一带)。

至此,齐桓公北征山戎、救助弱燕,名声鹊起,开始得志于诸侯。孔子后来赞叹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要是没有管仲,我们就得沦为戎人的殖民地啦——头发像印第安人那样披散开,衣服绕到左腋下开口(左衽)。华夏则都是右腋下开口。右腋下开口,方便左手和右手配合去解衣服纽结。只有死人的寿衣才是左腋下开口,表示他再也不需要解开纽结了。这个纽结对于活人最忌讳打成死结,活人的衣服打成死结,则被视为凶兆,不想活了。

齐桓公北征山戎,旷日持久,粮食消耗大,很难把宝押在就食于敌上,所以鲁国赞助了好多小米。(小米带壳的时候叫粟,也就是谷子。粟因为有壳,防虫防潮,贮存几十年不变质。)因为鲁国赞助了粟,保障了行军作战的给养,所以军功章里也有他的一半。齐桓公回馈鲁国好多战利品。鲁国的老学究却不领情,在《春秋》上说:诸侯国之间不应该互相献捷,应该献给天子。

真是压倒葫芦浮起瓢,消灭了北方山戎,北狄蛮族却又放肆起来。北狄的活动区和山戎一样,都在河北省,但相对靠南,进入河南省地区,主要骚扰那里的卫国。

卫国是中原(河南省)北部第一大国,都城朝歌(今河南淇县)曾是商朝的都城,纣王败死后,周天子的亲戚接管此地,是为卫国,而把商朝的遗民迁去了河南商丘(现今的宋国)。现任国君叫“卫懿公”,“懿”字说明此人德行不错,但夸奖一个人德行不错往往等于说他能耐不足。卫懿公别的能耐没有,最喜欢养鹤,所谓“卫懿好鹤而亡国”。在卫老爷子的地盘上,鹤们都享了大福。鹤们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住冬暖夏凉的宾馆,玩明媚敞亮的山泉,树翠水清,比拟仙境。

鹤们不但在卫老爷子地盘上横行无忌,还都封了官,吃大夫俸禄,鹤们一出门,都乘“轩”。普通的车是直辕,“轩”是曲辕,曲辕的减震效果好,好像一个扣着的弓,坐着一颤一颤很软和好像坐花轿,避免把鹤肚子里的蛋给震碎,“轩”还带顶篷,是大夫级别的人的坐驾。一般士人只好坐敞篷车。

卫懿公成天忙活伺候自己的鹤,大搞绿色环保(他要申办奥运准成),但缺乏动物保护意识的国人都不理解他,怨声戴道。特别卫懿公的爹卫惠公还犯有前科,是杀死急子、公子寿而篡位的,这个账还一直没人算。所谓父债子偿,老百姓如今都等着看卫懿公的笑话。机会终于来了,北狄异族发动侵略战争,从北面攻入卫境,举着猎叉使劲捣腾,杀得老百姓鸡飞狗跳。卫懿公连忙从兵器库里取出衣甲戈矛,发给国人去驱除鞑虏。一般城里叫国,城外叫鄙。城里的叫“国人”,国人(城市平民)的主要职责就是“执干戈以卫社稷”,保卫所在城池。然而国人都不肯响应卫懿公的战争号召,给谁戟谁也不接,征兵工作落了空。国人们都跟卫懿公摆谱说:“您还是派您的鹤出战吧,保证打退北狄。”

卫懿公无计可施,连忙把鹤撒掉。可惜鹤们享受贯了,在宫廷内外逡巡不去,被国人抓去下酒。卫懿公好说歹说,才凑足战斗人员。军士们一边吃着抓来的仙鹤,一边带着坏笑驶出国都,开往荥泽阻击来犯之敌。

卫懿公为了讨好国人,就御驾亲征——如果我是卫懿公,我就不出城去打,对于兵无常形、战无常法的北狄散兵游勇,实施城镇保卫战比野战更能发挥中原诸侯的优势。卫懿公帅领着三心二意的战车兵和尾随其后的步兵,对狡猾的敌人实施野外正面冲击。狄人诈败。急于求胜的卫懿公大乐,催动战车撒丫子穷追。这一追,又犯了兵家大忌。兵家者言,凡作战,胜势已成,则不可再进攻,再进攻也不可竭尽全力,竭其全力进攻是很危险的。这主要是针对当时的战车作战特点来讲的,战车优势全在于密集使用,队列很重要,以缓慢节奏为主,即使双方激战,战车也不要乱驰,步兵也不能乱跑,追击逃跑的敌人不能逾越规定的行列,也不能追出太远,以免队列混乱。卫懿公一阵撒丫子猛追,战车仿佛千仞高岗的山涧秋水,一泻万丈,不可收拾,车队行列大乱。狄人的伏兵遂蹿出来反扑,把战车分割包围,猛烈殴打,像一群群猎狗撕咬着草原上笨大的角马。

个别好心的部将劝卫懿公赶紧偃掉大旗,乘乱逃跑。一辈子积德的卫懿公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早死,偏还想号召三军。狄人望见卫懿公的旗号蜂涌而来,杀声动地。车上的御手和甲士纷纷中箭,卫懿公不明不白被狄人捉住,活剥了皮,烤成肉串吃了。狄人有吃人的恶俗啊。吃了卫懿公的肉,长生不老。

国君阵亡,主力丧失殆尽,消息传到卫国,老百姓来不及拍手称快就陷入巨大恐慌,有的主张弃城逃跑,有的主张誓死抵抗。朝堂上乱哄哄的。最后,逃跑派占了上风,卫国人打开朝歌南门,拉着图书宝器,扶老携幼,往黄河岸上撤。狄人的快速纵队一路掩杀,死者的脑袋和大腿满地都是。不论士大夫还是一般匹夫群众,家家都有葬事办,天天穿白衣裳。

卫国遗民侥幸逃脱的就剩七八百人。路上,卫大夫觉得手边可以奴役的群众太少了,就商量多拖一些人下水。他们从共、滕两个小城调来四千多人,陪着他们逃难,以壮行色。

巴尔干北部地区乱成这样,整天搞妇女工作的齐桓公竟然没时间过问,天天饮酒作乐,搞妇女工作。管仲于是进谏说:“宴安鸩毒,不可怀也(成语出处)。卫国危急,咱们义不容辞啊。”齐桓公于是派出军队给卫国难民送去救济物资和药品,还带了种牛、种羊、种鸡、种狗以为繁殖(卫国的猪羊都被吃绝种了),以及建筑材料,用于搭建临时窝棚。

国不可一日无主,在齐国留学的卫“公子毁”也被齐国军队送到现场,在臭气熏天的难民营即位为卫文公,主持流亡政府。一般谥号叫“文”的人,脾气都比较好(比如汉文帝)。卫文公早起晚睡,吃素的、穿破的、问寒问暖,像个慰问团长,整天抱着老百姓的孩子合影,安抚难民。老百姓都称其贤。

卫文公还想找回有“野鹤癖”的老爹卫懿公尸体,但是沙场上只发现了他老人家剩下的一个肝(根据目击者报告,这的确是他老人家的肝。狄人不爱吃肝,才剩下的)。大夫“弘演”拿起卫懿公的肝,觉得老卫似乎不应该就剩这么个肝了。于是他剥开自己的肚子,把肝放了进去,说:“快把我埋了吧,就算主公是全尸了。”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肝移植手术,受术者“弘演”几小时后死亡。

北狄人祸乱了卫国,吃得又饱又撑,拖着妇女牛羊往北回去,经由北边的邢国(今河北南部邢台),继续杀人放火。邢人抵挡不住,也向国际宪兵齐国求助。

管仲却说:“现在北狄兵吃饱喝足,打仗不如开始猛了,邢国人估计还能抵抗一阵儿。这时候出兵相助,功德不大。不如等邢人战败溃散,北狄也消耗差不多了,咱再出兵,不但有必胜把握,而且恩德也就更大。”

齐桓公觉得有理,巴不得在家陪媳妇,按兵不动。事实上,虽然齐桓公号称国际宪兵,但它毕竟从百里弹丸小国刚刚有所发展,国力和军力都不足以组织大规模对狄战争。这可苦了邢国人,被围困两个月,子弹全部打光,兵败如山倒,也开城南逃。

管仲看看是时候了,怕单独自己力量不够,挥齐、宋、鲁、曹、邹五国兵马接住邢侯。狄人强弩之未,畏惧诸侯联军,也就放把大火,高高兴兴回北方老窝去了。

邢国已经给烧得残败了,就请有钱的齐桓公给他们弄个住处。齐桓公发动军队在山东聊城附近筑下新城,收容邢国难民。

第二年,一直生活在草莽中的卫文公也请求国际援助,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中等华丽的地方。齐桓公遂在河南濮阳给他修了个城,成为卫国国都。卫文公搬进新居(从此再没回过朝歌),兴奋之余他做诗感谢说:“投我以木瓜兮,报之以琼琚。”不知道为什么新家使他想到了木瓜。“木瓜汁”好喝啊,饭馆里可以点,这东西也有两千多年历史啦。

齐桓公存亡续绝,救卫、复邢,以及前面平息鲁国之乱,三件大功,记入史册,光垂千载。从此天下诸侯,都对齐桓公服气得打紧了。不过卫国、邢国这对难兄难弟,互相之间还掐,几十年后,卫国向北扩张,把邢国吃到肚子里了。卫国最后的命还挺长,一直挺到了秦国统一天下,后来,秦始皇死了,卫国还没有亡。(怪哉!)

卫国命长,原因是那里贤人多。前面有过“大义灭亲”的老干部石碏,现在又有“肝移植”的大夫弘演,后来又有“以不贪为宝”的子罕,以及孔老夫子所使劲夸奖的遽伯玉、史鱼、史狗等名流。

北狄人带着饱掠而归的粮食、奢侈品和一批怀孕的妇女,撤回河北老窝,算是被齐桓公“攘”跑了(其实他也没怎么攘人家,他主要是掩护卫国、邢国人逃跑,安置收容难民)。接下来,老齐做的就是“攘”东夷和南蛮了。

东夷人是山东地区的原住民,中华文明的东极源头(西极源头是黄土高坡上的华夏族。东夷和华夏为了争着入主中原而长期为敌)。从五千年前黄帝时代起,东夷族开始走背运,连续遭到华夏族的攻击。不论是尧舜禹、夏商周,都频频对东夷用兵。东夷像北美印第安人那样输光了世代居住的土地,又像蚜虫那样被农药喷杀,不断输掉自己的文化习俗。到了如今春秋时代,齐桓公继续“攘”东夷,在他称霸的三十年间,陆续灭掉三十余国,其中多是东夷小国。东夷人被打压在山东东缘和东南缘。如果再继续打压下去,他们就要顺着淮河水,被冲进黄海里去了。

等到春秋末年,齐国灭掉东夷大国——莱国(今山东烟台、黄县一带),齐国土地因而扩张一倍以上。这也意味着,中华历史上曾经与华夏族分庭抗礼的东夷族,中华文明的东源,蚩尤、后羿、大舜的同类们,从此融合于华夏。他们原先所生息繁衍的国度,如:成、阳、介、牟、薛、郭等等这些国家的字眼,被从历史版图上抹去,却变成了姓氏而存在,依然活在我们的文化里。

下面说说南蛮。长江流域的楚国被黄河流域的中原人贬称作“南蛮”。楚国人就是湖北人,作为南方超级大国,楚国不断拓疆,从其老窝湖北省向北平行推进两百多公里,进入河南省,前锋距离周天子的洛阳才两百公里,成为中原心腹大患。

东方霸主齐桓公,号称东方不败,所以轻易不敢碰南蛮楚国,生怕一旦输了,栽掉面子。是齐桓公的三姨太“蔡姬”把齐国拖进了对楚战争:有一天,齐桓公看见二十年来霸业初定,也该歇歇啦,就去湖上疗养疗养吧。于是他跟三姨太“蔡姬”登上小船,到湖水里采莲花。大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吧,近之则不逊。这个天性好动的小蔡姬深受齐桓公庞爱,所以登鼻子上脸,“不逊”起来。她把小船儿左荡右荡,使劲晃起来,像游乐园的“海盗船”那样疯狂。齐桓公有轻微恐水症,吓得老脸发白,腰子一拧一拧,挣扎出许多与身份不谐的姿态来。大喊姨太太停下姨太太停下,她也不停。齐桓公大怒。

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更哪里晃得,小蔡姬被退回娘家蔡国反省。齐桓公的意思是,让小蔡姬回去反省几天就回来。小蔡姬坐着牛车颠了一千多里路,回到河南南部上蔡地区的蔡国,人都给晒黑了,积聚了满胸羞恨,从“近之则不逊”,变成“远之则怨”了。他爹老蔡更是个牛脾气,心说你齐桓公不要没关系,我这闺女就是晒黑了也抢着有人要。干脆把她改嫁给南边不远处湖北省的楚成王吧。楚成王大喜,曰“有妞自远方来兮,不亦乐乎?”愉快地笑纳了。

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分外想念,自己心爱的姨太太改嫁给了别人也罢,偏偏是嫁给蛮夷楚国,就像自己的碗被猪抢去当槽子,齐桓公要被气死了。他冲冠一怒,坚定了对楚作战决心,积极发动战争准备,与宋、江、黄三个临近楚国的诸侯在山东阳谷县(武松打老虎的地方)会盟,议定借用它们的军事基地作为对楚战争的前沿(就像美国打伊拉克需要先会晤伊拉克邻国以便派兵驻军一样)。然后,公元前656年,齐桓公率领齐、鲁、宋、陈、卫、郑、许、曹八国联军,以征伐老丈人蔡国为幌子,横贯山东,向西入驻巴尔干(河南)地区,直攻河南省南部的蔡国。老蔡抵挡了几招,发现自己的国都已在八国联军挤压下,象个鸡蛋那样碎掉了。老蔡被迫南逃入楚,找女婿和小蔡姬避难去了。

齐桓公破蔡之后,乘胜大踏步推进,猝然出现在楚国北部边境(于河南省南部)。其实,伐蔡只是千里出征的一个幌子,用以掩盖伐楚的真实动机,使楚国先无防备。但是,试图出其不意攻袭楚国的八国联军也发现,楚成王早已在湖北境内构筑了纵深九百里的防御体系,保护其南部的郢都(湖北江陵),使得联军无隙可乘。然而楚国人也不敢主动进攻,齐国历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这次又是八国协同出击,党同讨逆,史无前例,给楚人造成心理的威慑力极大,楚人不敢出兵迎击。齐桓公为保存实力亦不敢冒然做深度进攻,只好集结在楚境上休整观望。双方这么干瞪着眼,谁也不敢先动手。

楚方派出的谈判大员“屈完”,来在边境上谈判,商议解决争端。屈完先生是个南方快嘴子,春秋第二舌辩之士,属于湖北的九头鸟和滚刀肉,极不好对付,只有齐国宁戚是他对手(就是那个“唐僧”)。但宁老头已经死了,所以屈完在谈判中出尽风头,创造了一大堆知名成语,诸如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汝之涉吾地也。

“风马牛不相及”,“风”不是刮大风的意思,是指动物交配,就是追逐做爱的意思(《英雄》影片上张艺谋让那些秦国士兵高呼“大风、大风、大风”,翻译过来就是“我靠、我靠、我靠!”^_^)。屈完在谈判席上说:“咱们楚齐两国一个在荒南,一个在远东,好比一个是马,一个是牛。牛不会找马做爱,马也不会跟牛交配,风马牛不相及也。所以啊,你不必打我,我们也不必打你。可是您老不远万里来打我们,真就奇怪了。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把个齐桓公给质问得哑口无言。

齐桓公回答不上来,管仲就出来找辙,管仲说:“从前,我们祖上的姜太公得到周天子批准,可以征伐天下任何诸侯,维护周室尊严,东到大海,西到黄河,南到你们的穆陵关,都是我们祖上管的地面。我们怎么就不可以到你这里来!”姜子牙在《封神演义》上捏一根打神鞭,可以殴打“封神榜”上犯错误的诸神,就是暗示了他征伐诸侯的特权。

屈完回答说:“您说的道理兮很对。但是,鄙国犯什么错误兮?请您明示。”(楚国方言,说话都带“兮”。)

齐桓公心想,这个还用问吗?楚国区区一个子爵,居然冒称楚王,跟周天子平起平坐,这还不是有罪!但管仲拦住了他。管仲想,一旦提出这个责问,楚国偏死活不肯去掉王号,不听我们的,我们岂不很失面子。于是管仲找了不疼不痒的小事由,便于对方改正的:“你们楚国特产苞茅,要上贡给朝廷,可是你们一连三年不上贡,周王室都喝不上好酒了。拒不上贡,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啊。”(苞茅可以编做滤器,把酒汁从酒糟里过滤出来。这是古代酒的提纯方法。后来有了得以法提炼烧酒,酒精度数才提高。)

上贡苞茅不是件难事,不过就是割些草送去嘛,比去掉王爵的番号容易的多,屈完看见对方是给自己台阶下,赶紧借坡下驴,承认道:“如果您就为了这点小事兮,那我们上贡苞茅不就完了,何苦千里迢迢跑来打架?”

管仲听出对方指摘自己小题大做,口气还很硬,就搬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责问楚国:“还有一桩事,周昭王从前南征楚国,死在这里了,我们特来讨个说法。”

周昭王是西周早期的一任天子,曾经出兵征讨长江流域,整理南蛮,平叛了26个小国,胜利班师回来,却在汉水上淹死了,全军覆没。

屈完说:“周昭王老辈子的那点事兮我知道,那是交通事故兮谁管得了。”

其实不是交通事故。当时,可恶的楚国人为了抗拒周天子,就拿树胶粘合了船板,拼凑成船,送给周昭王坐。这些流向冥界的船只,到了中流就遭水泡解体了,周天子落地凤凰不如鸡,给淹死了,六军全部覆没。但是,这官司到今天,是谁也说不清的了。

齐桓公听了半天,见两人越扯越远,恼了,吹胡子瞪眼说:“真恼人啊!少狡辩!寡人的大军在此,谁敢抗衡,寡人想灭谁,谁能跑得了!”

屈完说:“您老人家倘若以德服人兮,谁敢不服?您要动武兮,嘿嘿——我们方城为城,汉水为沟,兵多将广,正好和您老人家兮,大干一场!”

这个柔中带刚不卑不亢的家伙把对方噎得一愣一愣的,脑袋“兮兮”直冒冷气。说实话,齐国还真不敢打个鱼死网破。回顾齐桓公进行过的二十几次战争,只有初期与鲁国的两次(乾时、长勺之战),以及伐山戎之战,算是进行了主力交锋,其余基本上都是胡萝卜加大棒吓唬吓唬。比如他“存卫、救邢”,都没直接跟狄兵交锋,只是掩护收容邢、卫逃出人员。更多时候齐国喜欢找几个三等小国组成联军,以联军名义出现,在政治上、军事上造成精神威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目的。孔子说“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就是这意思,把正义之师摆出来,讨而不杀,服则舍之,并不动真格的去歼灭敌人。春秋前期的诸侯之间也并不好战嗜杀,而是以礼义外交为主旋律,“要文斗,不要武斗”是当时的主流。军队不过是摆在那里的筹码,轻易不制造流血,即便打仗也讲求“为战以礼”。整个国际环境,是太平祥和的。

鉴于这种国际氛围,召陵对峙的双方,又都不敢先行实施首次打击,于是订立盟约,齐楚讲和:“我不打你,你也不打我。你该给周天子上贡苞茅还得上贡,我认你是哥们还是哥们。”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风骤雨,被屈完的外交辞令化解,顷刻化为万里晴空,八国联军各自撤回本国。这件事史称“召陵之盟”,是齐桓公借助“尊王”名义的战略胜利。召陵在河南省中部偃城附近,后来岳飞会战金兀术的地方,“拐子马”奔跑之所。

东夷、南蛮、北狄都塌实了,西戎呢,太远,还攘不到。环顾宇宙之内,四合都安宁了,齐桓公的国际声威达到巅峰。可是,周天子的后院却骚动起来。

周天子的法定继承人——王子郑,据说越来约失宠了。王子郑年纪正轻,下巴光光的,也正象我们念大学时那样,哭过笑过,醉过恨过,思考过也迷惑过,直到山穷水尽,很少柳暗花明。他苦恼的原因主要来自自己的后妈。这位后妈为了亲生儿子的前途考虑,使劲在老天子面前说我们王子郑的坏话,灌枕头风,要废了王子政,让自己亲生的小儿子当太子。老天子拿不定主意就先死了,王子郑感受到无孔不入的威胁,宫廷血案一触即发。他比较聪明,知道明着斗会两败俱伤,自忖实力也不够,就想巴结个外援,于是拜会齐桓公。齐桓公觉得王子郑是正宗的,应该加以保护,于是约了八国兵马,汇集洛阳城外,联合搞军事演习,吊问死去的天子,实际是帮城里的王子郑吆喝。

王子郑的后妈一听说城外旌期耀眼,战马长嘶,紧盯着城里呢,她本想废掉子郑,换上自己心爱的儿子,此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使得王子郑顺利接班,是为周襄王。这就是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一匡天下”,避免了周王室的内讧和天下的骚乱。

而所谓“九合诸侯”就是齐桓公九次主持召开诸侯高峰首脑会议,从最初的驴皮产地东阿县会盟开始,我们没有完全流水帐似的写下来。在扶立周襄王之后,齐桓公举行了九合诸侯的最后一次会盟,地点在河南兰考地区(焦裕禄同志战斗过的地方)。齐桓公召集鲁、宋、郑、许、曹等国,领导大家在兰考朗诵誓词说:“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诸侯各国不可堵塞水源,不可囤积谷米,不可废长立幼,不可以妾为妻,不可使妇人参政。”后三句话全是说给周襄王的后妈听的,吓唬她的,为“一匡天下”服务的。而不可堵塞水源,指的是河流上游的诸侯把水堵了,不让下游的诸侯种地,这是诸侯割据带来的坏处。歃血完毕,大会工作人员把讲话稿(誓词)刻在薄薄的玉石片上,刻成两份。按照会盟的常规,一份藏于盟府,一份和杀掉的牲口一起埋入大地或沉入河中,以取信于鬼神(也许哪一天可以挖出来)。

就像美国的驴党、象党上台以后要替背后的大财阀说话,周襄王是齐桓公赞助登基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遂从洛阳向大会现场传出话来:“鉴于齐桓公同志上年纪了(70多岁了,已不是从前的钻石王老五了),加赐一级赏格,并且不必下跪。”

一听不下跪,齐桓公舒了口气——因为我们知道,按他那种生活方式,腰和肾肯定不好。但管仲说:“天子这是讲话客气,咱不能给个梯子就爬。君臣的礼教要是乱了,灾祸就接踵而来。”管仲的意思是,必须维护周天子尊严,把镜头让给周天子,把天子的威风打造得结结实实,我们好借天子去压别人。

齐桓公立刻领悟,说:“天子在与不在,我们都应该一个样,礼数是不能少的。”连忙颠着腰趋到台阶下边,恭恭敬敬跪拜一下,然后再登上殿堂,又跪拜一次,接受天子使者手中赐予的祭肉、大络车和流苏龙旗。

这些东西都代表至高荣誉。祭肉,也就是牛肉干,我们现在商场中随时可以买到,不值几个钱。但这块牛肉干不俗,它是来自祭祀先祖的庙,是周文王、周武王在天之灵吃过的呀,等于国家十字勋章。

周朝天使宣布:“齐桓公正式成为诸侯之长,拿着白牛尾巴征伐天下的邪门诸侯。”音乐钟鼓雷动,齐国霸业达到历史顶峰。齐桓公握着牛尾巴,在授奖仪式上致感谢词:“尊敬的天子使臣,各位诸侯国领导,从现在起,上溯三十年,寡人南伐,到达楚国,北伐,灭掉山戎,西伐直至大夏,天下诸侯没有人敢违抗我。寡人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兵车之会三,衣裳之会六,古来圣者,不过如此。”(九合诸侯,其中三次带领卫戍兵车,六次以和平衣冠形式。)

齐桓公接着说:“鉴于寡人功高天地,寡人特想登上泰山,搞一次封禅,向从前的黄帝学习学习。”周天使闻言不高兴了,感觉这老家伙开始目空一切、为我独尊了。管仲连忙劝谏:“主公,封禅这样的事,是天子的特权,不是诸侯应该谈论的。古代封禅,事先都有瑞兆,东海献上比目鱼,西海献上比翼鸟,田野里一茅长出三只穗,凤凰麒麟飞到宫殿房顶。现在什么征兆还都没有,只有老鸹常来拜访咱,您还是先不要封禅吧。”

齐桓公没能百分百得志,不封禅也毫不气馁,回国后拼命享受。他把满院子都整夜点上蜡烛(这是天子的规格),使劲穿衣坐轿,祭祀礼仪也豪华得吓人,还修建了六百个妓院,齐国大行奢侈之风,一直到延续到汉朝,人们都还说“齐俗竞奢”。管仲看着心里着急,就对老朋友鲍叔牙说:“为了替齐桓公分担一下国人的指摘,我也得使劲享受。”于是管仲在自己的府里修建三层台子,叫三归,表示民人归,诸侯归,四夷归,简直比拟天子。又把门内门外种上大树,超出卿大夫的规格(门口种树违法,“五柳先生”可以坐牢矣)。诸侯使节前来管仲家访问,互相敬完酒,把酒杯扣放在一张“酒吧台”上,这也是犯规动作,只有诸侯国君才能这样。总之,那时候等级森严。

后来,讨厌的孔子跳出来批判管仲,说管仲生活作风奢侈,大骂管仲不知礼。但是,惯于奢华的齐国人却很理解管仲:老干部晚年多享受点,也是应该的,只要把国家治理得富强就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孔子不懂得与时俱进,也不许一部分人带头舒服起来。

后来,管仲带兵去救助遭受北狄骚扰的周襄王。周襄王在洛阳留管仲吃大饭,按上卿规格吃。当时不同级别的人,吃的伙食都不一样(周朝真麻烦,吃饭也有规格,比法国西餐还麻烦。)管仲不是上卿,主动要求周襄王降低规格,请自己按下卿标准吃饭。这是很守礼的行为,但是孔子倒没跳出来出来表扬它。

光阴可惜,譬诸逝水。到了公元前645年的冬天,齐国的擎天柱管仲同志,在为齐国奋斗了41个春秋后,积劳成疾,因病医治无效,眼看就要在齐国临淄逝世了,享年85岁。时年已有76岁的齐桓公也亲自到医院探望,跪坐下来握着管仲的手说:“仲父啊,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啊。”

管仲气乐了,喘着说:“这不是因为得了病嘛。”

齐桓公露出要掉泪的样子,在病榻旁叹息道:“万一你不起了,群臣哪一个能接替你的工作呢?”

“知臣莫过于君,您自己看吧。”

“易牙怎么样?(易牙是大厨师,舌头极端敏感,能辨别出一瓢水出自哪条河。)我觉得易牙非常爱我,我曾经开玩笑说:”鸟兽虫鱼都吃过,就不知道人肉什么滋味。‘第二天,易牙就把自己的三岁儿子杀了,做了一杯肉羹给我尝。“

“爱自己的儿子是人之常情。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又怎能爱您?”管仲说。

“那——开方怎么样呢?开方是卫国的公子,为了辅佐我,抛弃荣华富贵来给我当同志。”

“人最亲爱莫过于父母,他父母死了都不奔丧,这样的人都是坏蛋。”

“竖刁怎样?他为了侍奉我,还把自己阉了。”

“他连自己身体都不爱护,怎么会爱您。”

桓公着急了:“到底谁接班好哇?”

“当然是宁戚,可惜他已经死了。”

“鲍叔牙怎么样?”

鲍叔牙是管仲的知己好友,所谓“管鲍之交”。两人年轻时候合伙做买卖,分配利润,管仲往往多占,但鲍叔牙不认为管仲贪财,而是认为管仲有老母要养,理所应当多拿。管仲为鲍叔牙出谋划策,对方照办之后,情形更加糟糕,鲍叔牙不认为管仲愚劣,而认为时机未到。管仲曾三次当官,都遭到罢免,鲍叔牙照样笃信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管仲三次战斗中临阵脱逃,鲍叔不认为他是胆小鬼,而认为他志向高远,保命以求干大事。管仲辅佐公子纠争位失败,射齐桓公一箭,鲍叔牙不认为他是厚脸皮,反倒极力向齐桓公推荐管仲当政府第一把手。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但是管仲并不推荐鲍叔牙接班,他认为鲍叔牙过于善恶分明,见着坏蛋就压不住火,别人惹了他一次,他一辈子都不原谅(情商不高),所以不能推荐,尽管我跟鲍叔牙私交很好,也不能推荐。管仲用人以其贤否,而不是看这人是否跟自己站在一条线儿上,真是了不起阿!提拔自己所亲善的人,一条线儿上的人,就是拉帮结派阿!

齐桓公说:“那怎么办,总得找个人吧。”

“那就隰朋吧,他以往工作成绩不错。不过,上天生下我管仲,隰朋是我的舌头,我死了,他能长久吗?”说完,齐国伟大的总理——管仲同志,就在这个娴静美好的夜晚离开了更多好戏还在后头的春秋时代,剩下齐桓公像一颗恒星点缀着漆黑一团的天宇。

果不期然,隰朋接班一个月,办完管仲的丧事,也就死掉了。齐桓公只好启用鲍叔牙,鲍叔牙疾恶如仇,把易牙、竖刁、开方这仨小子轰出朝堂,继续沿用管仲方针,诸侯倒也听从齐国号令。

易牙、竖刁、开方是齐桓公的三个同性恋朋友,没了他们,齐桓公感觉食不甘味,夜不甘寝。想着着他们哥仨的笑,想着他们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齐桓公就像犯了毒瘾一样难受。他的夫人心疼他,说:“易牙他们仨被革职以后,国家也并没有更加昌盛,而您容颜和精神却大不如前了。实在不行,还是请他们仨回来伺候您吧。”(这妻子当得多贤惠啊。)

桓公说:“回来可以呀,就怕鲍叔牙不答应啊。”

“哼,难道他就没有男朋友吗?”

齐桓公点点头。于是,这三个小鬼连蹦带跳又回到齐桓公身边,嘻嘻哈哈糊弄这个古稀之年的老者。俗话说,剑老无芒,人老无刚,齐桓公老了,精力衰退了,又沉湎于男女色,大权遂转移于三个小鬼手中。三个小鬼各自拉拢了一些齐桓公的儿子,组成不同派系,积聚发展势力,以求未来夺权。

鲍叔牙为政一年,毕竟镇不住竖刁、易牙、开方小派系,气得吐血,也发病而死。齐国的卫星,一颗颗地掉了。齐国的天空没有云,天空只有空。未来的路程该怎么走,道路的尽头还是道路,迷路的孩子蜿蜒在山东大地上。

(据说,当管仲、鲍叔牙治理国事时,东方边境上的人民经常反映生活困苦,抱怨个不停。等竖刁、易牙掌握政权,国内的人就都反映不苦了,形势一片大好,国家昌盛无疆!——呵呵,这有意思啊!其实那不是易牙他们治理的好,而是人民不敢说真话了——说真话的人都被上边的大官给整怕了。上边希望听什么,下边于是就说什么——超额完成工作啦,上级领导英明啦,一片形式大好啦。治国怕的就是这个。一个人呆在上边,永远听不到反对声音,那该多么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