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第07章 报仇,胁迫


第三天早上,杨娃娃觉得无所事事,打算到处走动一下,顺便察看环境,为逃 跑做准备。她委婉地向真儿说,待在寝帐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真儿一脸甜笑, 说没问题,可以给她带路。

既然禺疆那个混蛋没有约束她的行动,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机会,尽快熟悉周 围的环境呢?于是,简单收拾一下,携着真儿步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朝阳已经升得老高,辽阔的草原上万丈光芒,星星点点的,仿佛铺着一层金光 闪闪的碎金子,耀眼炫目。空气中弥漫着露水和青草的草香,清新迷人,置身其间, 油然而生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会儿还有点凉意,杨娃娃披着一件烟色绣花锦缎披风,晃晃悠悠的,走过一 个又一个毡帐,真儿不停地给她介绍这是议事大帐,这是谁谁家的,这是约拿的营 帐,这是马厩,这是霓可的寝帐,这是塞南的营帐……碰到熟人,真儿也会简单介 绍一下,而她只是浅笑,轻轻地点点头。

她暗暗记下一些重要的地理位置和交通要道,四处张望,最大限度地熟悉地形 和环境……阔天他们到底是死是活,夏心呢?那个混蛋应该不会杀他们的,没有这 个必要,而且,他们死了,对于她,他就没有任何威胁的筹码了。精明如他,怎会 如此愚蠢?这么想着,她坚定地认为阔天四人和夏心还活着,最关键的是要设法知 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不远处,绿油油的草地上,肥膘的骏马低着头儿,卷噬着青翠的嫩草,发出低 沉温顺的嘶鸣。白色的,黑色的,青色的,棕色的,毛色纯净的,杂毛的,应有尽 有,煞是漂亮、壮观!

乍然看见上千头的骏马,杨娃娃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噙了一圈欣喜的笑纹, 『好多马啊!』

『这里是马场,专门有人喂养这些马的。』真儿见她蹙着眉、迷惑不解的表情, 继续解释道,『这些马跟普通的马不一样,是战马,准备上战场杀敌的!』

她点点头,寻思着:逃跑计划中一个关键的因素:必须偷到马匹。嗯,今天晚 上有事做了——熟悉马场,选择骏马!

她的视线转向另一边——猝然间,她看见从马营里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衣服破损、凌乱,右臂暴露在外,裙子已被撕烂,露出洁白如玉的大腿。她护住胸 口被扯烂的衣服,发疯一般地狂奔,乱冲乱撞,慌张地回过头,发现淫邪的追逐者 就在身后,一慌神,狗吃屎一样,扑倒在地。

杨娃娃心里大震,是夏心!

两个矮胖的男子生硬地把她扯起来,架着她,嘻嘻哈哈地往马营走去。

她快速走上前,火爆地叱喝,『站住!』

乍一听到娇气的叱喝声,两个矮胖男子身子一僵,缓慢地转过身来,张眼看到 一个绝美的年轻女子,顿时魂飞魄散,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其中年纪稍小的 男子,目露淫光,脸上堆满了淫荡的笑容,『正好,老子正愁着找不到娘们,你倒 自动送上门了!』

『放你妈的屁!』口气不是一般的刚硬、狠辣;她的胸腔里怒火腾烧,嗤嗤作 响,好像立刻就要爆炸;墨黑的美眸迸射出凌厉的光线,锐利得直直地插入他们的 身躯,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她的满腔怒火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浑然天生的霸气,两个男子不自觉地倒抽冷 气,心中隐隐发毛。夏心转过头来,见是杨娃娃,拼命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 着,『放开我!杨哥哥,救我!』

年纪稍大的男子有点露怯了,但岂能怕了一个弱小女子,笑话!于是强装镇定 道,『你再多管闲事,可别怪我们——』

『放开她!』她断然打断他的话,白皙的手指指向夏心,美眸中窜起两股熊熊 的火焰,射出的冰冷目光更加严酷。

年纪稍小的男子,放开夏心,往前跨出三步,色迷迷的放荡表情,让人作呕, 贼笑道,『我们就是不放,你能怎么样?』

真儿心里一紧,勇敢地挺身而出,怒目瞪向他们,煞有介事道,『你们知道我 是谁吗?知道她又是谁?你们可要打听清楚了,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杨娃娃把真儿往后扯,示意她不要抬出那个混蛋来恐吓他们。美眸流转,她莞 尔一笑,狡诈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压下心中涨痛的怒火,鄙视和不屑纷纷 砸向矮胖男人,『矮胖子,怎么样你才会放了她?』

预料中的,矮冬瓜被激怒了,眼睛撑到最大,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你敢骂我? 』

她眯起冷眸,眼角处凝结着阴险的气息,更加不屑,『我骂得不对吗?难道你 很瘦吗?我很好奇,你们俩都这么胖,能弯得下腰吗?』

真儿扑哧一笑,脸上流露出嘲讽的意味,『姑娘,我觉得他们走路都困难!』

年纪稍大的矮冬瓜也彻底被激怒了,身体簌簌发抖,因怒气而克制不住的颤抖, 脸部的肌肉激烈地上下抽动着,咬牙道,『你找死!』

『我敢打赌,你们绝对弯不下腰!』她嗤鼻冷哼,脸上是浓浓的冷嘲与热讽。

年纪稍小的矮冬瓜霍霍地走上前,怒火升腾,似乎就要喷出来,把她烧成灰烬, 怒道,『要是我弯下腰了呢?』

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光彩,稍纵即逝;她浅笑吟吟,亲切可掬,『我 们打个赌,如何?』

年纪稍大的矮冬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棕褐色的眸子里闪现出必胜的光彩,『 怎么打赌?赌注是什么?』

她开心地乐翻天,嘿嘿,这激将法真是屡试不爽啊!她向真儿要了一条锦帕, 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掠过,走到马营门口的一根木桩前。

真儿紧跟过来,虽然对于她提出的打赌很是好奇,不过,相信她这么做必定有 所用处!

夏心更是疑惑,杨哥哥不救自己,反而要跟他们打赌,为什么?一定会赢吗?

两个矮冬瓜也跟过来,虽是满腹疑惑,却是自信满满的!

此时,马营里的马夫们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状况,纷纷聚拢过来,住在附近的部 民也三三两两的踱步过来;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围在马营门口。气温骤然 飙升,不知是由于人多、太阳的照射,还是因为这诡异、压抑的气氛,草场上越来 越热,密不透风,闷得慌。

杨娃娃把锦帕扔在地上,距离木桩约一个跨步的长短,傲然地挑眉,扫向全场, 最后,讥诮的目光扫向两个矮冬瓜,『很简单,你们仔细听好了。全身紧贴木桩, 特别是背部和脚后跟,要紧紧挨着木桩,不能有空隙;接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 注意,弯腰的时候,大腿不能弯曲,只要稍微弯了,你们就输了。如果趴倒在地上, 即使捡到帕子,也算输了。按照这些要求,只要你们其中一个拿到帕子,就算我输 了。明白了吗?』

说完,她冷然地看着他们,挑衅着他们身为草原男儿的尊严。

窃窃私语在闷热的空气中蔓延,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似乎有人在说, 不就是蹲下来捡东西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肯定要输。还有人说,这姑娘长得太 美了,就像天上的仙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更多的话语,淹没在嘈杂、 鼎沸的鼓噪声之中。

『就这么简单吗?』两个矮冬瓜同时吼叫出声,好像深怕她反悔似的。

『赌注呢?』年纪稍大的矮冬瓜看向美丽的女人,她的脸上只有嘲讽和不可思 议的冷静,她到底是谁?他从来没见过她,难道是加斯部落的俘虏?一定是的,加 斯部落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杨娃娃伸出青葱玉指,悠然地指向夏心,语气平静得出奇,『她,就是赌注! 我赢了,她必须跟我走,你们绝不能反悔;我输了,她随你们处置,我也绝不会反 悔!』

众人又是一阵唾沫横飞;喧嚣声在闷热的上空轰裂开来!

夏心惊呆了,愣愣的瞪着杨娃娃,瞳孔瞠大,珠泪缀于眼眶之中,光色莹莹, 弥漫出一股幽怨的气息。她不明白,杨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哥哥不关心自己了 吗?杨哥哥……

真儿也是一脸的惊讶,不解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她会这么做。这两三天来,她 的冷静,她的美丽,她的亲切随和,她的霸气迫人,都让真儿深深的震撼与折服, 情不自禁地听命于她,臣服于她,相信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此时,真儿的心七上八 下的,担忧着这个赌能不能赢!

『好,我先来!』年纪稍小的矮冬瓜摩拳擦掌,勇猛地走上前,背向木桩,笔 直地站定。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霎时,闷热的空气弥漫着一丝冷肃之气,气压很低,气氛 万分紧张。

杨娃娃指向他的脚下,俨然一个教官,肃然道,『脚后跟再往里面一点,对, 就是这样。做好准备了,就可以弯腰捡帕子了!』

矮冬瓜朝着大伙儿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接着, 慢慢地弯下肥胖、沉重的腰部;刹那间,他猛地弯下腰身,捡到帕子了——整个人 就像狗吃屎一样,脸孔朝下,四肢伸展,趴在地上,活生生的一只肥蟑螂。

潮水般的哄笑在草原上空轰然炸响。围观人群一片冷嘲热讽,难听的,取乐的, 挖苦的,咒骂的,应有尽有,不绝于耳。

她的嘴角噙着淡淡的浅笑,悠然自得,稳操胜券的眼神一览无遗。

夏心和真儿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趴在地上的矮冬瓜,气急败坏地爬起来,灰头土脸,低垂着脑袋,眼睛如死灰 般沉寂。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往前冲呢,为什么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呢?

眼见如此,年纪稍大的矮冬瓜,已经知道上当了,这是一个赌局,是她专门为 他们设下的圈套,她知道他们肯定会输。迎上她凛冽、轻嘲的目光,他知道轮到他 出丑了。他走向木桩,就像赶赴刑场一样,面无表情,毫无惧色。

按照她的要求,他紧紧靠在木桩上,目视前方。大伙儿睁大眼睛关注着他的一 举一动,等着看他的好戏,他们暗暗猜着,他会不会也一样来个狗吃屎?

他缓慢地沉下腰身,上身稍稍往前倾,接着马上挺直身躯;又沉下腰身,又挺 直;如是再三。他的脸部涨得暗红,眉头锁得紧紧的,全身绷得紧紧的,浑身狂冒 冷汗,额头两侧蜿蜒下来两串汗水,滴滴答答地掉落在草地上。

杨娃娃走到他旁边,悠闲的神色中透出一丝冷漠,『怎样,认输了吗?』

大伙儿乱喊乱叫,高声附和:认输吧,认输吧。你太胖了,肯定捡不到的。别 再丢人现眼了,赶快回去刷马吧。

他的脸部肌肉急剧地抽搐,怒目横射,咬着牙关吼叫道,『我一定会赢的!』

她冷哼一记,『是吗?那你继续!』

他挺直胸膛,保持双腿垂直,循序渐进地弯下腰身——他紧紧咬住下颌,脸部 线条刚硬得仿佛一扯就断,脸色涨得已然暗沉,脸侧又是两条小溪顺流而下,有如 瀑布奔泻。

嘭的一声,沉闷而凝重。他双膝跪地,两只胳膊撑在草地上,微微抖动,青筋 凸暴,仿佛血管里的血液就要喷溅而出;背部弯成一张弓,衣服已经湿透,完全可 以拧出水来。

死一般的静寂。大伙儿都知道,输赢谁属。

她晶眸发亮,慑人的目光扫向两个马夫,轻启莲唇,『愿赌服输,你们不能反 悔!』

话落,她径直走向夏心,刚要牵起夏心的手腕,蓦然惊觉右边一股劲风急速地 扑来,阴狠之极。猛一侧头,瞥见年纪稍小的矮冬瓜正猛冲过来,试图抓住夏心。

疾速右跨一步,她抬脚踢向他的阴爪,奇准无比。指尖吃痛,迫不得已,他猛 然缩手,侧开,再次探出阴毒的爪子,扣住夏心的右肩。她盛怒,眼眸森冷得骇人, 下颌勾起一抹阴沉的笑靥,绷起脚板,瞄准他下半身的重要位置,提脚,猛踢,快 如闪电,凌厉、强劲,如箭镞飞射。

夏心惊骇地瑟瑟发抖,后退到真儿的边上。

矮冬瓜大惊失色,没料到这个绝美女子的身手如此敏捷,更没料到她会使出这 种阴毒的招数。恼羞成怒之下,他迅速往左闪开,顺势劈手拦斩她的大腿,却没想 到这大腿就像蛇一样,灵敏的调转方向,朝他腹部踹去,力道沉猛。

围观人群纷纷退开,留出大片空地,以免拳脚无眼。他们无不睁圆眼睛,一瞬 不瞬地锁住这激烈的打斗好戏。肥胖勇猛的马夫,力大却身形笨拙,出手缓慢;柔 弱娇小的女子,身手敏捷,出招迅捷,似乎源源不绝。

一眨眼的功夫,矮冬瓜已经被她踹了好几下,节节败退,最后跌倒在地。他呆 若木鸡,耷拉着脑袋,棕褐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形同木槁。他既羞又恼,恨不得把 她一刀砍死,可是,他杀不了她,他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臭。

堂堂一个草原男儿,败给一个弱女子,颜面何在?尊严何在?他的脑中,瞬间 涌起一股死了算了的冲动。下一刻,他倏的跃身而起,撕扯着喉咙,野狼悲嚎一般, 狂猛地冲出人群,冲向广阔的草原,逃离所有人的鄙视目光和嘲笑表情。

夏心坐在毡床边沿,已经止住了眼泪,一耸一耸地抽噎着。细致的眉心凝固着 愁绪,眼眶处圈圈残红,滚着泪渍的脸上苍白如雪,悲伤的表情映衬得她的容色楚 楚动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开了,回到天神和祖先那里,往 后的日子,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且,她喜欢的杨哥哥已经消失了,取而代 之的,是容颜惊艳的杨姐姐。

想到此,她更加绝望,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杨娃娃深深地叹气,轻轻搂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瘦弱的肩膀,劝慰道,『哭吧, 好好的哭一场,但是,明天就不能哭了哦!』她的语气轻柔得让人筋骨酥软,『以 后,你就是我妹妹,我就是你姐姐,我们相依为命,你说好不好?我在哪里,你就 在哪里,我一定不离开你,直到你嫁人,和相爱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嗯?』

夏心哽咽着,扭着眼睫看着她,点点头。

真儿掀起帘子走进来,指挥着几个大男人把两大木桶搬进来,接着,把沐浴的 东西准备好,走过来,轻声道,『姑娘,准备好了,可以洗澡了!』

于是,脱光衣服,一人一个木桶,净身沐浴,洗去全身的污秽和汗臭。

用完午饭,真儿收拾了餐盘,擦净木桌,两人坐在桌子前说话。从夏心的叙述 中,杨娃娃得知,夏心作为战俘、奴隶,一直在马场刷马。阔天四人也被寒漠部落 抓来,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是被当作奴隶,还是被囚禁着?

『杨深雪!』帐外传来一声呼唤,沉稳磁性的嗓音中、隐隐约约的有些急切, 『杨深雪!』

杨娃娃听出是那个混蛋的声音,对真儿说,『跟他说,我在午睡,他不能进来! 』

真儿犹豫着,欲言又止。她冷眸一瞪,示意真儿快去。真儿硬生生地接下她慑 人的目光,深感无形的压迫感。是了,这个如天仙下凡的姑娘总会无时无刻地散发 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霸气,总会给人一股无形无声无息的压迫感,感觉得到,却 摸不透,让人不由自主地遵从于她。

真儿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帐外。刚要掀开帘子,冷不防帘子已 经高高挑起,接着,迎面走进来一个高大威猛的人。

『酋长!』真儿惊愕地叫了一声,赶紧退到一旁,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禺疆站在帐口,神态虎虎生风,眼神霸气凛凛;霎时,宽敞的寝帐显得压抑, 闷不透气。俊豪的阔脸,犹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浓密的胡须勾勒出嘴唇的完 美弧度,充分显露出阳刚的气息;中等长度的黑发自由散落,衬得他更加狂野不羁、 张扬冷峻。

杨娃娃隐隐发怒,冷眸一斜,斜出的目光横向来人,口气非常不善,『我好像 没有请你进来!』

夏心突地站起来,颤抖不止,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进粉 嫩的掌肉里。她的眼眸呆滞而惊悚,圆睁着,牢牢地锁住他——杀父仇人。

杨娃娃微感不妙,硬拉扯着夏心坐下来,接着走到他的跟前,冷着脸孔,晶亮 的眼眸中迸射出冷酷的气息,『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出去!』

他盯着她,目光如电,深沉的嗓音,克制着不悦,『真儿,带她到另一个毡帐 休息。』

闻言,真儿立马小跑着走向夏心,拉起她,就要往外走,仿佛速度慢了就会尸 骨无存似的。

禺疆昂首阔步地朝里走,眼前气得发抖的可人儿,瞧都不瞧一眼,一屁股坐在 她原先的木凳上。

『慢着!』她拦住真儿和夏心,走到他的斜侧面,怒气腾腾地瞪着他——如果 目光可以杀人,她早就把他五马分尸了。她扯高喉咙,喝声道,『你出去!』

他暗黑的眼眸突地拧起,脸颊抽紧,棱角分明的唇角迸出恶魔般的腔调,『还 不走?』

真儿噩梦惊醒般地一阵颤抖,回过神来,赶紧拉起夏心,逃出帐外,以免成为 炮灰。以她服侍酋长两年的经验,此刻酋长的怒火已经窜到嗓子眼,忍耐力已经达 到最高限度,下一刻,将是暴风雪肆虐草原的极度危险时刻!

杨娃娃咬牙切齿,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待在一个寝帐里,真想立刻离开;于是, 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话毕的瞬间,迅速转身,离开他——

他反应敏捷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拽,右手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左 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理会她的挣扎,死死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合二为一!

她在有限的空隙里拼命地挣扎,两只手臂胡乱地挥动着,紧接着,猛烈地拍打 着他的身体,凡是打得到的地方,她都不放过。憋闷加上挣扎,体力消耗太大,不 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两只手臂软绵无力地徒然下垂!

她憋起最后一丝力气,吼叫道,『放开我!』

俊豪的脸孔当头笼罩下来,两片湿热的嘴唇压迫下来,包裹住柔美湿软的嫩唇, 紧紧地吸住,吮吸,纠缠,逗弄,灵活的舌头狂猛地攻击着紧闭着的双唇,想要登 堂入室、攻城略地。他眯起暗潮涌动的黑眸,眼角处浮现出邪恶的讥笑,右手蓦然 一紧,她整个人靠贴在他身上。

肺部的氧气全部被他夺走,又不能正常呼吸,浮软无力之外,她觉得脑子里晕 晕乎乎的,双唇不自觉地张开,想要呼吸些空气。不经意的,柔软炙热的舌头窜入 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绞缠在一起,狂野如火,火辣辣地烧。顷刻间,她的脑 袋里电光火石般的激撞着,火花迸溅。

她的身躯激烈地抖动着;而他,亦是如此,僵硬着,颤抖着,矛盾着。

抱起她,把她轻轻放在木凳上,让她坐好。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暗黑的 脸孔不自觉地闪现出满足、宠溺的微笑,像极了偷到腥的猫。心疼的,他伸手轻抚 她的背。

她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生硬,火爆。她气恼的想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绝 对不会再有第三次。而让她更加羞愤的是,两次都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浑身颤抖、 绵软虚弱,是他的吻技高超,还是自己太淫荡、沉沦于他?

纤秀的五官不雅地纠结起来,她想到了阿城,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背叛阿 城,或者说,她不想跟阿城以外的男人有任何纠缠与牵扯,一定要尽快离开。

禺疆在另一把木凳上坐下来,叉开两腿,霸气迫人。斟满一杯凉水,刚要端起 来,不及防的被她抢先一步,夺走杯子。她脖子一仰,一杯凉水已经被她灌入口中。

看见他愕然的表情,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微抬下巴,嘟起嫣红的樱唇,『这杯 子是我的,你不能喝!』

他呆住了,直直地看着她:她的表情太可爱了,娇俏的少女风情,妩媚的清醇 无邪。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盈满了笑意,晶亮的眼眸深处,是暗潮翻涌的悸动与愉 悦。

杨娃娃捕捉到他眼底的波澜微漾,立马转开视线,脸颊上腾的火烧,更加红嫩 了。

他暗笑不语,兀自喝水,一杯接着一杯,不再理她。

尴尬!沉默!冷寂!

寝帐里只有两个人,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凝重得透不过气。一天当中 最难熬的时间段开始了,帐里密不透风,又闷又热,她的脊背,热汗淋漓,衣服已 经湿透了。

呵,真想再洗一次澡!

她沉吟着:他不让她走,是有事跟她说吗?对了,正好,有事要问他呢!她干 咳了两下,『他们在哪里?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头也不回,冷言道,『他们跟你什么关系?』

她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弥漫在空气中;他太莫名其妙了,忽冷忽热的,拽 什么拽!她嘟起小嘴,回敬他的,是生硬的不满,『跟你没关系!』

他的双肩微微耸动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鼻子的冷嘲,『当然跟我没关系, 他们只跟你有关系!』

两人打哑谜似的,但都非常清楚彼此的意思,以及谈论的人物——阔天四个护 卫。

怒火的苗子嗤嗤作响,瞬间高涨,窜到了胸腔。每一次相处,他们都是针锋相 对、剑拔弩张,生与死,就隐藏在他们的狂怒与冷静之中,其中一方稍一松懈,就 会鲜血飞溅。不是他要挟她,就是她胁迫他,即使是最亲密、最火辣的时刻,两人 之间也是瞬息万变的战火纷飞,迷情中裹挟着暴烈,火爆中渗透着森冷。

从来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可以烧毁她的冷静和理智,除了,这个脾气 比她还暴烈、还糟糕的混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如此厌恶、一刻也不想和他 再待下去。

她猛然站起身,快速地朝外走去!

『站住!』他火爆地喝道,却渗透出浓稠的冷酷!

她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只听见木凳移动的声响,以及沉稳的跨步声,『你敢 跨出一步,他们四个将会永远消失!』

杨娃娃感觉整个胸腔涨得生疼,仿佛立刻就要爆炸;她想尖叫,她要杀了他, 或者,逃得远远的,永远不再有什么纠缠。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而下一刻,她 惊异地感觉到,一股阴风从身旁疾速地掠过,有如旋风过境,一晃眼,一个人影闪 过,形如鬼魅。

『我要杀了你!』夏心高举着一把乌黑的的青铜匕首,疯狂地往他身上猛刺, 接连不断的,一次又一次。

杨娃娃无比惊骇,失声尖叫,『不要!夏心!』

禺疆紧蹙着眉,却是一派气定神闲的神情,快速地左闪右闪,躲过夏心的多次 攻击;趁她动作稍缓的当儿,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猛一用劲,疼得她皱起青娥, 五官扭在一块儿,青铜匕首脱手而落。

杨娃娃欺近两人,青葱玉爪朝他胸口探去,围魏救赵,逼他罢手。他眯起冷眸, 斜里瞪她,迅捷地后退,躲开她的阴爪,顺势把夏心拖过来,反抱在胸前;下一刻, 松开夏心,在她背上一推——两个女人抱在一起。

她扯住夏心的胳膊,急切道,『你怎么样?』

夏心摇摇头,眼睛的底色突的阴狠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凌厉,举起青铜匕首, 猝不及防地往她的胸口狠狠地刺下。

他悚然一惊,心下大震,不假思索地狂冲上前,扣住夏心的右臂。哪知,夏心 醉翁之意不在酒,硬是收回对杨娃娃的攻击,转而刺向她的杀父仇人!

这一招,实在高明。

杨娃娃的震惊不亚于他,不明白夏心为什么要杀自己,竟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下一刻,他冲过来,她明白了,但是她知道夏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加不想她白 白送死。

她一手推开夏心,一手凶狠地攻向他的左肩,企图分开两人。夏心不退反进, 趁他分手对付她的空档,提刀猛扎他的胸口。他来不及闪避,只手握住闪着冷光的 锋利匕首……立时,他的掌心渗出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簌簌落地,淡淡的血腥 味,弥漫在闷热的空气中,粘稠得让人窒息。

夏心倏的撑大瞳孔——她不甘心,她要他死,她为阿爸报仇,阿爸死的好惨! 再次用劲,她拔出匕首,嗤的一声,血肉与金属摩擦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与尖锐。

杨娃娃震慑、定住,血花喷溅在脸颊上,仍然带着温热的气息。

匕首上血水淋漓,猩红可怖。

禺疆冷凝着脸孔,黑亮的瞳孔中盛满了肃杀之气;他扬起猩红的右掌,迅速出 击,重重地拍向夏心的肩口。

有如飘零的秋叶,夏心疾速地后退,身形轻飘飘地趔趄着,最后跌倒在地。

『酋长!』两声惊叫,划破紧张、沉闷的空气!

杨娃娃惊醒过来,看见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抓住了夏心,看见真儿站在寝帐入 口,一脸的惊慌神色,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傻掉了的模样。

麦圣的脸上写满了愧疚与自责,弯下腰,低头歉然道,『麦圣来迟,请酋长处 罚!』

『当然要罚!把她押下去,好好地看管,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探视!』禺 疆沉声吩咐着,毫不理会手掌上正血液奔流,看向不知所措的杨娃娃,冷酷的眼眸 中突现一抹狡猾的精光,瞬间消逝,『真儿,带她到营帐。』

话落,他大跨步走出寝帐,宽阔的肩背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是!』真儿赶紧低头答应。

麦圣看了一眼杨娃娃,紧跟后面,迅速离去;接着,两个护卫架着夏心匆匆离 开。

夏心回眸一笑,眼神平静如水,近乎死灰般呆滞,隐约中似有不甘。杨娃娃大 声喊道,『夏心,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她重重地叹气,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处置夏心呢?去营帐做什么?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见招拆招了!

在真儿的带领下,走过几座毡帐,来到酋长居住的营帐。呵,酋长的营帐就是 不一样,宽敞明亮,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装饰、摆设稍具水准,左边墙上挂着一 张硕大的雕花硬弓,右边墙上挂着三张毛皮,纯洁无瑕的白狐毛皮,粗野张狂的老 虎毛皮,璀璨夺目的金色豹皮。帐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古朴的矮方桌和六把配套的 木凳。

从整体上看,酋长营帐,凝重,野性,粗犷,典型的硬汉风格。

禺疆坐在一张木凳上,脸上乌云密布,神色变化有如黑云滚动,暴风雨的前兆, 就是如此了。他挥退真儿和两个婢女,拿起桌上的酒水,自斟自饮。

『过来!』冷沉的嗓音中透出隐隐的怒气。

杨娃娃受不了他命令式的生硬口气,一直以来,都是她命令别人,指挥属下。 此刻,只能强自压下怒火,静观变化。一个字,忍;两个字,再忍;三个字,拼命 忍!

她走到他的斜侧面,三步距离,婷婷地静身而立,不说话,娇凝的脸上平静无 澜。

『你要我怎么处理她?』他的脸部线条松懈下来,面色轻狂,语气漫不经心, 和刚才的语气迥然有别!

『堂堂一个酋长,居然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话一出口,她立即后悔,现 在不是跟他抬杆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要保证夏心没有生命危险!

他不在意她的嘲弄,只是更加赞赏她的机智与挑衅的姿态。如果她放下身段求 他,他会考虑放夏心一马,只要他有好处。没错,他喜欢交易,或者说,为了得到 某种东西,他会不惜代价;为了得到她,让她臣服,他会不择手段!

『你希望我放过她,不再追究这件事?』

『你会吗?』她观察着他脸部的表情变化,捕捉着他的眸色变幻,希望能从中 得出一些讯息,巧妙地加以利用,或者顺承他的意思,妥善解决夏心刺杀他的事情。 但是,她也明白,他精明绝顶,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她凉薄地轻扯唇角,『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他呵呵低笑,低沉的嗓音充满了磁性与力量。余光里 瞥见她的正气凛然与冷淡气质,心潮涌动,『从今天开始,你要住在这个营帐,直 到我手上的伤口好了!』

『放屁!』她反应神速地脱口而出,火爆与冰寒交融并存!凝白的脸上抹开片 片红晕,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她气得全身发抖,他太过分了,欺人太甚。她绝对 不会答应,可是——

作为一个酋长,他深知胁迫别人的技巧和火候,对付她,他有的是筹码与耐心, 『这么说你不答应了?无所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他一副懒洋洋的悠闲样子,非常欠扁!她深吸一口气,拖过一把木凳,硬邦邦 地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含烟若雾的眼眸一眨一斜一勾,盈盈浅笑,轻柔而 冷静地说,『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条件吗?』

『没有!』他干脆地否定着,转开视线,不再看她。他不忍心看她眉头深锁的 痛苦与犹豫,更加不想被她故意展露的魅惑眼神诱惑,他绝不能心软,对付她,必 须付出全部的心力、提高十二分的警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垂下眼睑,抿起樱唇,脑子 快速地运转,下一秒,眸光一动,立刻有了主意——目前这个情况,只能以退为进 了。她抬起光洁的脸颊,眼眸清澈见底,『我答应,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他转回视线,轻轻挑眉,一脸的迷惑不解,『约法三章?』

她的目光扫过他搁在大腿上的右手——胡乱缠着白色布条,却已然被鲜血渗透, 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一道深深的口子,凸现出红嫩的掌肉、清晰可见,令人发 怵;整个手掌,包括手指,都是血,沿着掌纹,蜿蜒成一道道血痕,有如沟壑纵横, 惨不忍睹。

他是担心她、为了她才受伤的!为了她,他才会狂冲过来,才会陷于被动,才 会让夏心有机可趁。想到此,她的心里有点难受,情不自禁地愧疚起来,『有治疗 伤口的药粉吗?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叹气,他是不会包扎还是对这伤口不屑一顾?

她担忧的表情、内疚的目光,全部落在他的眼里,他的内心不由一阵激荡,『 没有药粉。』

她翻了翻白眼,站起身,旁若无人、熟门熟路地走向毡床,不一会儿,风风火 火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长布条,放在桌上;接着,从洗漱台那边拿来湿布,小心 翼翼地拆下染红的布条,再用湿布轻轻地擦拭,尽量避开深长的伤口,直到手掌恢 复原本的肤色。最后,折好长布条,缠绕在他手上,动作轻柔,裹得严实、清爽。

禺疆定定地凝望着她,她熟练的动作,专心的神采,柔婉的脸庞,芬芳的呼吸, 夺目的光芒……她的一切,她浑然一体的魅力,惊艳、却让人如浴春风,让他惊讶、 赞赏、心驰神往。不意间,他的眼眸转而温柔、深沉,内心急剧地奔啸。

『好了,我只是简单的包扎一下,要想好得快,一定要敷上治疗伤口的药粉或 者草药。伤口结疤之前,不要碰水,记住哦!』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像在对一个 小孩子说话,温柔,亲切,调皮。

他稍稍转移身躯,转离开桌子,在她转身即将走开之前,探手抓住她的胳膊, 猛一用劲,把她硬拽回来,让她背向自己稳坐在大腿上,大手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 腕,紧紧拥住她的娇躯。

她尖叫一声,恼怒于他的轻薄与侵犯,拼命地挣扎着;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 酥痒难耐。

他沉魅地开口道,『不要动,不然,你还要帮我包扎一次!』感觉到她乖乖地 不再反抗、安静下来,他知道这种机会来之不易,低沉道,『就一会儿,好么?』

他的嗓音仿若耳语,轻柔而深沉,深具催眠效果,诱惑着她。她情不自禁地点 点头,轻轻的。

他微闭眼睛,在她的秀发上、后颈、侧脸等处轻轻的摩挲着,眼眸深处涌动着 深切的欲望暗潮,放松的脸孔上弥漫开一片迷离,『深雪,告诉我,你担心我手上 的伤,是不是?嗯?』

沙哑磁性的嗓音,魅惑沉稳的语气,『你在乎我,心疼我,是不是?告诉我, 嗯?』

他的温柔包围与深情耳语,一点一滴的蛊惑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后颈,酥麻, 火辣,瞬间传遍全身;他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再加上高温,她顿觉浑 身烧烫,脊背上汗流如大雨滂沱,『不——不要这样……』

『不要说话,嘘——』他不要听到她否定的回答,不要听,他只要现在,摩擦 着她滑腻的脸颊,拥抱着她淡香萦绕的娇躯,感受着她的温顺与柔软,就这样,不 要放开,天荒地老……

而接下来三个夜晚的同床异枕,却是泾渭分明、互不侵犯,两人之间相安无事。

她答应他,住在他的营帐;他答应她,遵守她的约法三章:第一,毡床划出三 八线,不能越界;第二,他不能碰她一分一毫;第三,各做各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他清楚地记得,她说出这三个条件时的表情,娇俏而淡漠,高傲而疏离。他知 道,如果不答应,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以自己的性命要挟的。第一次交易的时候, 她就已经干出这种事了,她是一个敢做敢为的绝然女子,宁愿死,也不愿受人胁迫!

虽然这三个条件对他不利,他很难施展征服的攻势,不过,来日方长,他就不 相信她没有弱点。只要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她,他一定可以揪出她的致命弱点!

鹿死谁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