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第08章 调戏


宽敞的议事大帐里,坐北朝南的主位上横放着宽长的低矮木案,主位两侧、沿 着帐篷的弧度依次排开六张条几,中间的空地很大,甚是气派。禺疆坐在主位上, 挺直腰杆,八面威风;精目微射,霸气迫人。下面坐着的,是寒漠部落的要员。

此刻,他们正讨论着基也部落来使的事情。

两只大手搁放在膝盖上,很突兀的、右手掌缠绕着白色布条,星星点点的血迹, 鲜红得发亮。禺疆眯起黑眸,冷冷地看向众人,等待着他们讨论出一个惊天辟地的 结论。

『酋长,她是我们的俘虏,不能还给那个兔崽子;再说,酋长已经把她赏给我 了,总不能反悔吧!』说到后面,约拿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憨直的笑了, 还有点腼腆呢!

他没有吱声,只是嗯哼一声,眼眸转向另一边,『塞南,你怎么看?』

塞南是寒漠部落的一员猛将,三十多岁的样子;他浅皱眉头,忧愁的脸色展露 无疑,『我认为上邪不是这样的人,对于女人,他不会这么在意,但是,也说不定, 他现在没有阏氏!』

禺疆晶亮的眸光迅急一闪,瞬间又冷沉下来,只是静默着、思索着。

『我要见你们酋长!』帐外传来嘈杂声,娇嫩的嗓音中,渗透着火辣的怒气。

是她!禺疆挑高浓眉,脑海里回荡着的,尽是她的影子。这会儿跑来议事大帐 干什么?哦,对了,肯定是听说夏心的事了。不过,她也太过分了,这议事大帐, 女人不可以进来。

『酋长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情,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姑娘更加不能进 去!』麦圣横挡在帐口,冷静而言,犹显不卑不亢。

杨娃娃被激怒了:什么破事儿,女人不能参与吗?草原上的女人一点地位、一 点存在价值都没有?只有繁衍后代的作用吗?她怒眸一瞪,迸射出慑人的目光,咬 牙怒喝道,『让开!』

迎上她杀人的视线,麦圣不禁一阵心虚,下垂的双手有点发抖。不过,想到职 责所在,他杵在大帐入口,高大的身躯昂然威武,一身正气;眼睑低垂,恭敬有礼, 却是臭石头一般坚硬。

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知道,他这架式,不动点脑筋的话,根本别想进 去。

她微勾唇角,抛出一记妖媚的眼神,伸出纤纤玉手,贴上他的胸口,轻轻地揉 着,摩挲着,转着圈儿……他瞠目结舌,眼白大的吓人;脸孔绷得死紧,线条刚硬, 好像立刻就要炸裂;抽动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密密麻麻,不一会儿,两串溪水顺 流而下,气势汹涌。

麦圣不能对她怎么样,她是酋长的女人,虽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但他看得 出来,对女人一向深恶痛绝的酋长,却很在乎这个女子,对她非常特别;不止每天 午饭后送两桶湖水到帐里让她享用,还让她住进酋长营帐,这可真是惊天动地啊!

消息一传开,寒漠部落就像油锅爆炸,流言蜚语满天飞,有牛羊有马匹的地方, 就流传着关于酋长和这个女子的传言。天知道,草原的水资源是多么珍贵,即使是 酷热的夏天,他们也不会天天洗澡。寒漠部落的民众也都知道,酋长的营帐里,婢 女都不能多待一会儿,更别说酋长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朝夕相处了。

麦圣尊敬酋长,崇拜酋长,一切唯他是从;酋长的女人,他绝不能侵犯,即使 他被她侵犯、调戏。他只是不甚明白,这个女子,美丽得不可思议,凛然不可侵犯 的霸气让人惊骇,有时却又举止轻浮、大胆,当众调戏男子,妖娆得可怕!

一个非常奇特的异族女子!

然而,杨娃娃不知道麦圣的心思转了这么多,只道是他吓傻了。其实她也不想 这么做,她已经成为部落里的绯闻人物了,这下可好,公然调戏酋长的护卫队长, 她的名誉立刻毁于一旦咯!过不了多久,关于酋长的女人如何下贱、如何淫荡的传 言,就会遍地开花。

不过,只要达到预定的目标,别人怎么看待都无所谓了——流言的杀伤力很强, 她的“名声”这么臭,即使他有心让她变成名正言顺的酋长阏氏,部民们的反对浪 潮,他该会安抚一下的,既而,她就获得了转寰的机会。

突然之间,帐外安静下来,禺疆大感奇怪,以她怒气震天的火爆个性,她不会 就这么乖乖的离开。他瞥了一眼塞南,示意他出去看看。塞南轻轻颔首,站起来, 阔步朝帐口走去。

帐口,旁边的两个护卫,惊骇得如泥人雕像,瞳仁凸出,都快掉下来了,脸孔 贫血般煞白。麦圣呢,僵尸一般僵硬、阴森,躯体已然风化——她在心里冷笑,玉 爪缓慢地往上磨蹭,撩拨着他的全部感官……突地,细弱的手腕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把一个高大威武的草原男人反向掀起,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出三四米之外。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而且,奇快无比,旁边的两个护卫反应过来时,他 们的护卫队长正与大地亲密拥抱,而她已经毫无阻碍的闯进大帐!

杨娃娃冲开布帘,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进大帐,冷不防迎面走来一堵厚实的肉 墙,她小巧的鼻子硬生生地撞上。

『哎哟——』,她疼得龇牙咧嘴地叫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趴在这堵肉墙 的身上——塞南紧急刹住前进的步伐,一时重心不稳,被她的冲劲一撞,向后仰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躺倒在地、亲密接触的一男一女身上,凝固的空气中,似 乎酝酿着一种危险的风暴。一片沉寂中,突兀地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隆隆作响。

她心里一惊,猛然发现自己的姿势非常暧昧、非常狼狈,立马起身,尴尬地整 整衣服。抬眼瞄了一眼主位上的酋长,浑身骤冷——他兴味十足的黑眸中隐藏着狂 暴的怒火,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蚀冷得让人毛骨悚然;俊豪的脸庞、散乱 的黑发,组合而成的禺疆,此刻就像是地狱的魔鬼,散发出嗜血的魔性。

禺疆狠厉地一瞪,所有人立马噤声——他们的脸部肌肉逐渐冷却下来,想笑又 不敢笑,面色非常尴尬。塞南更是难堪得要死:和酋长的女人躺倒在一起,酋长会 怎么想?别人会怎么说?

气压蓦然降低,大帐上空笼罩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禺疆瞪了一眼站在帐口哈腰颔首、羞愧不堪的麦圣,问的却是她,『有什么事?』

他生气了吗?口气硬邦邦的。如果他知道她在议事大帐门口调戏他的护卫队长, 他非得气歪鼻子、狂喷鼻血。不过,想到来此的目的,杨娃娃怒火猛窜,清了清喉 咙,『你说过不追究的,为什么要把夏心赏给他?』

她冰冷的眸光瞟向左首的约拿,充满了恨意!

果不其然,为了夏心勇闯议事大帐!他冷淡出声,『你先出去,待会儿我们再 谈!』

一句话,判了她的死刑!她攥紧拳头,脸色立时冷冽下来,怒吼道,『不行, 现在就谈,马上!』

所有人均是一愣,想不到酋长的女人脾气如此火爆,更加想不到她对酋长如此 不敬,还对酋长大吼大叫,这怎么可以?酋长是他们心目中的天神,是他们高贵、 尊敬的酋长,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这样跟酋长说话!

塞南站在她的旁边,抖动着浓密的上唇胡须,温和地劝说道,『酋长正和我们 讨论重要的事情,姑娘还是先出去吧!』

杨娃娃侧过小脸,往死里瞪他,凌厉,冷酷;接着,狭眯美眸,威严的脸上渗 满了嘲弄,『我就是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着?』

塞南无可奈何,瞪圆了眼睛,怒盯着她,本想以自己的凶狠表情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她的目光更加严酷,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他不自觉地被她吸附,被她的 霸道震慑住,心虚地垂下眼睑,转开视线。

禺疆大感意外地发现,塞南天不怕地不怕,有勇有谋,怎么一遇上她,不是被 她撞倒在地,就是傻傻地愣着?这个女子,太不简单了。她慑人的视线,不怒自威 的神态,好像具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轻而易举地让周边的人“缴械投降”。

『深雪,不要胡闹,你先出去!』禺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局面,软言劝慰。

听说,夏心明天就被送到约拿的营帐,要不是情势紧急,她才不想在这里消耗 精力呢!她收回视线,勾起疏离的冷笑,朝他道,『只要你同意夏心以后都跟着我, 我马上就出去!』

他不想她再为夏心操心,不想夏心妨碍他的征服计划,为什么她非要护着夏心 呢?他加重了语气,『约拿兄弟可以给她一个家庭,可以照顾她一辈子,有什么不 好?』

『当然不好!』她挥手指向约拿,疾言厉色,『夏心根本就不认识他,根本就 不爱他,而他呢?』

犀利的话,字字珠玑,让所有人莫名的惊诧,也让禺疆浑身一震、皱起剑眉, 回味着她的言语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奇怪论调。

她愤懑地喊道,『他爱夏心吗?他是要娶一个繁衍后代的女人,还是玩弄一个 柔弱、无法保护自己的俘虏?』

狂怒之中,杨娃娃口不择言,噼里啪啦地搬出21世纪的爱情、婚姻观念,根本 就没想到在战国末期的漠北草原上,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婚姻关系是怎样的!

禺疆脸颊上的肌肉狡狞起来,拧着浓眉,思索着她话里的意思。

爱,这个字眼,是多么的陌生!她的说法,很奇怪:娶阏氏,跟“爱不爱”有 什么关系?爱一个女人,才能娶她吗?她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而在他三 十年的生命中,对他来说,女人,只有一个字:恨。

『我当然会娶她,也会好好照顾她!』约拿豪爽地拍拍胸脯,信誓旦旦,他早 就看上灵秀、水嫩的夏心了。

『你闭嘴!』火爆的怒喝突兀的炸响,她瞪了他一眼,迫使他嘟哝着嘴巴、乖 乖地坐下来。她希望夏心能幸福的生活下去,和相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但是,绝对 不是约拿,绝对不是寒漠部落;待在寒漠部落,夏心只有痛苦的回忆以及满腔的仇 恨,因此,她一定要带夏心离开。

她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夏心要跟着我,你不能随意把她送给别人!』

禺疆锐利的鹰眸喷射出狂野的怒火,直直地逼向她,『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寒 漠部落,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他们之间的任何阻碍,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搬开,或者毁灭。

『你混蛋!』她骂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手枪被他扣留了,她早就一枪崩了他, 管他是酋长还是什么狗屁。

登时,抽气声此起彼伏。在场的寒漠部落要员,或惊愕,或震惊,或恼怒…… 而神色各异的几双眼睛中,却有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紧张对垒和火爆厮杀, 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双苍老的眼睛深处,是深深的赞赏,是兴 味十足的窃笑。

倏的,禺疆仰天狂笑,狂肆的笑声回荡在帐顶,震耳欲聋。

杨娃娃不晓得他为何笑得这么狂妄,不过,要挟他,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也笑,笑得阴风四起,笑得桀骜不驯,『既然你不讲信用,那么,我们的约定就 此取消。不过,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我想走,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她的语调是阴阳怪气的,嗓音却是娇柔、清脆。

『那你就试试看!』再次逃走的后果,她绝对承担不起。他的利眸死死地锁住 她娇柔的脸庞,阴沉的眸色中,是暴风骤雪的残暴与酷寒,是想要将她挫骨扬灰的 狂躁与痛楚。

她抬起下颌,毫不畏惧地反瞪回去。

两道凌厉的目光,绞拧在一起,霎时,天昏地暗,山崩海啸。

『姑娘,』一声苍老的呼唤声,从右侧响起。他看着两人仍旧一眨不眨的互瞪, 拼命忍住冲口而出的暴笑,缓缓说道,『现在你想把夏心姑娘留在身边,也不太可 能了,因为,基也部落的酋长上邪已经派来使者,说夏心姑娘是上邪酋长未来的阏 氏,此次前来是要接她回去!』

他就是那双平静眼睛的主人,无敏,收养小禺疆的人。

『哦,是吗?』是了,夏心是上邪未过门的阏氏,因为部落之间的一场争战, 夏心的命运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夏心说过不喜欢那个上邪的,可是现在呢?杨娃娃 锋利的目光在无敏的脸上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冷静道,『那你们 打算怎么做?』

约拿激动地站起来,坚定地说,『酋长,一定不能把夏心姑娘送给上邪那个兔 崽子。』

她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走到约拿面前,纤纤玉指猛戳着他的胸口,『整天就 知道女人,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两个部落将会血流成河,将会死多少人,你想 过没有?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到马场刷马吧!』

每个字,每句话,如钢镚儿,叮叮当当,铿锵有力。

约拿的脸上瞬息万变,红的像春天娇艳的花儿,白的像冬天纯洁的飞雪,青的 像夏天嫩绿的小草。当酋长把夏心赏给他做阏氏时,他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夏心是 上邪的未来阏氏,而且两个部落可能会因此产生冲突。作为部落里的一员大将,却 没考虑到这一层,他感到万分羞愧。但是,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姑娘厉声责骂,他的 黑脸挂不住了,怒睁着眼睛,却又慑于她的凌威与咄咄逼人,只好悻悻然地坐下来。

锐利的鹰眸仍旧紧紧地锁住娇小而怒威的身影,惊讶之后是毫不意外的赞赏。 禺疆早就知道她聪慧、冷静,比得上一般男子,只不过部落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女 子就未必懂那么多了。此刻看来,她的确深不可测,而且,他发现了一个惊心动魄 的事实:他的内心,非常迫切地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无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束狡猾的光芒,『姑娘这么说也是对的,只不过这 个上邪不比常人,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举兵争斗、牺牲部落的利益!』

『哦?』这个倒是没想到,难道她高估上邪这个人了?她吩咐道,『把上邪的 资料给我!』

杨娃娃发现他们就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自己,呃……作为杨氏集团的年轻总裁, 她通常都是这样吩咐下属的,此刻不自觉地流露出干练的领导气质,还真是不合时 宜。她自嘲的一笑,解释道,『告诉我上邪的一些事情,比如说,他多大年纪了, 他的个性脾气、行事作风等等,越多越好。』

无敏慈祥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精光,侃侃而谈,『上邪大约三十多岁,威武勇猛, 弓马骑射一流,部落里无人能敌,一人对付七八个勇士是没有问题的。十年前,他 被基也部落的部民推举为酋长,处事冷静,不过,自负多疑,心机很深。他有两个 阏氏,五年前,兰氏部落兵强马壮,是一个大部落,酋长兰扣看上了上邪最美丽的 阏氏,向他讨要,上邪自认拼不过兰氏部落,把最美丽的阏氏送给兰扣。三年前, 呼衍揭儿被推举为呼衍氏部落酋长,上邪选了两个美貌的女子送给呼衍揭儿,说要 和呼衍氏部落缔结盟约关系,世代交好。呼衍揭儿对女人不感兴趣,差人送了回去。 一年前,上邪把另一个美丽的阏氏送给黑氏部落,二个月后,黑氏部落的酋长突然 病死,上邪夜里突袭,吞并了黑氏部落!』

她蹙眉深思:这个上邪还真是不简单哪!又可怕又可恶,在他眼里,女人只是 一颗棋子,具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或者说,别人都是他的棋子。幸亏夏心没有嫁给 他,否则——等等,夏心目前的身份是寒漠部落的俘虏,他派人来讨回夏心,应该 知道寒漠部落不会轻易拱手送还的。那么,岂不是又起争斗?不,上邪不会这么做 的,明目张胆的事,他不会做,那么——嘿嘿,声东击西!

美眸流转,她勾起一抹笃定的笑靥,转身看向禺疆,微笑道,『尊敬的酋长! 』

禺疆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只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的脑袋瓜里就得出 结论了吗?他捕捉到她尊敬的话语背后隐藏着的嘲讽和自信,不由得一阵紧张,『 说!』

『现在最紧急的,不是在这里讨论,而是,派两三个人快马加鞭,到加斯部落 打探消息!』

她清晰的话,就像一枚点燃的炸弹,立时在大帐内轰然炸响。除了酋长和无敏, 每个人的心魄都被震出体外,一脸的不解与惊慌。

匈奴族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战争规则:凡是进行过武装抵抗的对手,一律格杀勿 论,不抓战俘;只有在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投降的人,才能保住性命。目的是最大限 度地打击敌人的士气,迫使大批潜在的敌人未战先怯,主动放下武器。

几天前的征战,寒漠部落吞并了加斯部落,收编了主动投降的骑兵,现在寒漠 部落整训。而驻扎在加斯部落的寒漠骑兵,只有五百骑。

她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是一个睿智、出色的军事将帅,集合加斯部落的骑兵, 进行精神洗礼,效忠于寒漠部落。

禺疆凛住眼眸,定定地凝望着她,黑亮的眼眸暗沉如海,深不可测,波涛涌动 的最深处,是磅礴的狂喜与激动,暗暗涌动的,是深藏着的不安与苦恼。四道视线 再度相遇,情势稍稍改变,变成追逐者与逃亡者的游戏。追逐者兴奋地狂追不舍, 逃亡者已经是被紧盯的猎物,在他疯狂的狩猎之下,只能狼狈不堪地逃跑,想要全 身而退,恐怕是越来越难咯!

杨娃娃惊觉他滔滔江水般汹涌的目光,内心激荡不已,克制不住地手脚发抖。 或许,今天真的不应该来这里,而且如此的锋芒毕露!

片刻后,他转开视线,看向无敏,微扯唇角,似有意味不明的微笑;紧接着, 瞟向约拿,『约拿,还不去?』

约拿本能地站起来,疑惑不解,『为——为什么?』

无敏扫了一眼众人,解释道,『上邪的目标是水草丰美的加斯部落,派人讨还 夏心姑娘,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夏心姑娘——不是上邪未来的——阏氏吗?他不要了吗?』约拿维诺着问道, 非常不好意思似的。上邪不要,那他不就可以娶夏心了吗?

杨娃娃泄气地翻了翻白眼,不屑道,『娶过门的阏氏都能忍心送给别人了,还 没有过门的,他会在乎吗?对他来说,女人只不过是一个具有利用价值的交易物品! 』

所有人又是一阵惊愕:她的结论,太精辟,也太悚动!

禺疆霍然地站起身,凛目而视,『约拿,你马上带两个骑兵火速赶到加斯部落 打探消息,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一有消息,马上回报,不得延误,最迟明天天亮 之前要赶回来。塞南,立刻召集兵马,天黑之前必须全部到位。麦圣,扣住基也部 落的两个使者,一个都不能跑了。无敏大叔,你负责粮秣,我们出发后,你负责看 守大营。大家分头行动,做好准备,天黑之前我会进行下一步的部署,都清楚了吗? 』

大家齐刷刷地应声,接着退出议事大帐。

杨娃娃感慨万千,他是挛鞮氏的子孙,目前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却俨然拥 有惊世的军事才能和霸气的领袖气度,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他会在匈奴的历史中 扮演什么角色?从刚才的谈话中,她知道匈奴的四大贵族已经出现兰氏、呼衍氏, 丘林氏和须卜氏还没听他们提起,看来,匈奴统一的关键性历史时刻,当是不远了。 是否如史书记载,头曼统一了匈奴?那么,头曼又在哪里?

而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战国末期、来到匈奴,甚至,遇上他,是命运的 安排,还是偶然的因素?

禺疆走到她跟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轻声道,『在想什么?』

她猛地回过神来,捕捉到他探究性的眼神,心中一颤,接着、一个念头急速闪 过;她微勾芳唇,冷笑道,『我在想,你会怎么做?如果上邪攻占了加斯部落!』

他呵呵低笑,完全明了她的意图,眼眸倏的严厉起来,『你放心!你想再次从 我身边无声无息地逃离,我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她故意夸张地眸色一变,随即淡定地看向他,『哦?即使你带兵征战,也会带 上我?』

『对,我在哪里,你就会在哪里!』他伸手捻起她垂落在胸前的一绺发梢,饶 有兴致地把玩着,脸孔一紧,『你很聪明,不过,这大帐,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可 记住了?』

她笑,夸张地笑了几声,是冷冷的自嘲,也是不屑他的言论,『没错,在匈奴, 在草原,甚至在其他地方,女人的使命就是服侍夫君,遵从男人,繁衍后代,抚养 孩子长大,只要乖乖地照顾好家庭,就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开开心心地死去。 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是,我不会是你理解的那种女人,永远也不是!』

她高昂着头,傲骨铮铮,傲气凛然,宛如一个威重天下的女王。

『在我们匈奴,女人的作用很重要。草原男人的生活很简单,扬鞭放牧,挥刀 杀戮,而女人要做的事情就很多了,挤奶,捅马乳,制作奶酪,剪羊毛纺线,制作 衣服等等;骑士们出征时,强壮的女人要跟随骑兵出征,帮我们管理行李和钱财, 搭建毡帐和运送粮秣辎重等等。』

他捏住她尖细的下巴,盯着她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所说的这些,你都要做 到,知道吗?』

草原的女人,可真辛苦呐!说白了,也只是男人的附属物,只是生存,而不是 生活。她愤怒地拍开他的黑爪子,别过头,恨恨地说,『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也不 会成为你所说的那种女人!』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黑眸暗涌如潮,似乎挣扎着什么;瞬时,眸色转为森冷, 目光犀利,『我会让你是我所说的那种女人,而且,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你最好给 我记住!』

他霸道的宣告,犹如一颗炸弹,在她的心湖炸响,水柱冲天,硝烟弥漫。她很 清楚,他要定了她,绝对不会轻易罢手;虽然,三天的朝夕相处,两人不争吵不说 话,互不侵犯,但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只假寐中 的猛虎,养精蓄锐,伺机而动,接下来的攻击,将会更加猛烈、可怕!

她看得出来,他的征服本能已被激起,他的狩猎本性已经全面爆发。在他进行 下一轮攻击之前,她必须逃离,远远的。

杨娃娃冷哼一声,算是回应。反正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他怎么看待女人,关她 屁事!

他黝黑的大手,再次轻挑起她细腻的下颚,俊豪的脸上,扬起一抹无奈而怜惜 的微笑,『你要做好准备,在混乱中,我不能时刻照顾你!』

『那你为什么非要带着我?万一我受伤了,或者一箭穿胸——啊——』

话未说完,沉稳的大手迅捷地勾住她的腰肢,猛力一扯,慌张地紧拥着她。心, 慌得颤抖,痛得痉挛,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

嘭嘭嘭……她听到他胸腔里心脏猛烈的跳动声,一时之间愣住了。他在担心自 己吗?他怎么会关心自己呢?太不可思议了!呵,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危险的男 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早日离开!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略显尴尬地说,『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唇角微扯,眼眸中布满了邪气,『这里不是营帐,约 法三章不管用!』

他总有理由!她翘起双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在条几上——站了这么 长时间,着实有些累了。她跷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你要我跟你去出征,可以,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禺疆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低矮条几还有如此功能——凳子。摇头一笑,他跨步 走过去,坐下来,小学生排排座一样,抓住她柔若无骨的嫩手,不让她抽回去,揉 捏着,摩挲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平静道,『我想带上夜天明和林咏,他们可以保护我!』

『你何不把四个都带上,顺便也把夏心带上?』他大手一紧,疼得她低呼一声。 锐芒如箭,笔直地贯透她的心房;冷酷的目光在她细致的小脸上扫了一圈,扫雷一 样希望扫出些许阴谋的端倪。

杨娃娃早就知道他会怀疑,知道他绝不会同意,因此,带上所有人是行不通的。 娇美的脸蛋上浅浅地噙笑,她的语气轻松、俏皮,尽可能的表现出自然的神色,『 即使你同意,我还不高兴带那么多人呢!』

禺疆紧紧地锁住她的美眸,眼眸中仍然闪烁着怀疑和思虑,倏的,森寒起来, 如野狼泛着青光的眼,『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就等着到天上去见他们!』

她感觉脊背上突的窜起一股寒意,登时传到四肢百骸。万一功败垂成,那么, 夏心和四个护卫会怎么样?他会杀了他们?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她身边的人, 他绝对不会放过。想到此,她浑身冰冷,眸子里却是怒火燃烧,『你很残忍!』

『你说对了,我是很残忍,你最好不要给我残忍的机会。对了,顺便跟你说一 声,马场的那两个马夫,已经死了!』他在讲述一种残忍、一个死亡事件,仿佛跟 自己毫无关系,冷酷如寒冰。

『什么?』她猛力地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他们该死!』俊豪的脸上,乖张,桀骜,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好像要敲 进她的脑袋,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盯着他,恍然大悟:他们侵犯了酋长的女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践踏了酋长 的尊严和威信,唯有死,才能弥补他们无意中犯下的过错。呵,在他眼中,别人的 生命,低贱如蝼蚁、如草芥,可以随意地撵杀!她也杀过人——来到战国末期,不 是被追杀就是被迫杀人,她不想这样,她很厌恶,可是,她仍然要自我保护,杀人, 逼不得已!

她无法接受他对生命的轻视和肆意摆布,皱起眉头,嘲讽道,『酋长就可以随 便杀人吗?』

『不,应该说,只要我一句话、一个眼神!』

侧过脑袋,蹙着眉,她凝望着他,美眸中是清澈见底的厌恶与讥诮;心中亦是 明白他的用意:用两个马夫的死,警告她、提醒她,如果她再次逃离,其后果,将 会威胁到他人无辜的生命,而这正是她一手造成的,也是她难以承担的。

仿佛置身冰窖,她冷瑟得发抖,心神俱颤!

他揽住她瘦弱的肩膀,清朗道,『我相信阔天和洛桑可以保护你!』

杨娃娃笑了,在心中轻声笑了,因为,她的目的达成了——她要随他去出征, 想要带上的是阔天和洛桑,而她必须表现出相反的意图,他会做出相反的安排,正 好就是她要得到的结果。这种策略,就是反其道而行!

她说要回去做些准备,于是退出议事大帐。她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雀跃的表情 和兴奋的姿态,背后的那双眼睛,是何等的锐利、精明、可怕,她必须全副戒备。

他站在大帐帘外,微微眯起黑眸,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渐渐地远去,刚毅的脸上, 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三天的观察,他终于知道何种方法可以拔除她的利爪,熄灭她的怒火,让她变 得温顺、柔软。对付她,不能硬碰硬,要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慢慢地攻陷她的内 心防线。

他,已经看透了她,只等着猎物乖乖地驯服。

而杨娃娃并没有立刻回帐,直接来到舞娘霓可的寝帐。

婢女说霓可正在洗澡。她掀开帘子,径直走进来,看见一幕香艳、刺激的美人 沐浴的情景。氤氲的水雾、袅袅升腾,光洁的脖颈、香肩,粉嫩诱人,高高绾起的 长发、乌黑湿润,清脆的水声,回荡在静寂的遐想中。

霓可背向入口,悠然自得的哼着歌儿,毫无所觉。杨娃娃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站在她的背后,瞥见悠荡在水中的晶莹翘乳,宛如一对玉兔,温顺柔软。

她兴起一股捉弄人的念头,嬉戏般地泼水在霓可的肩上,指尖轻轻地滑过吹弹 可破的肌肤。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这香艳的水雾弥漫。

霓可双臂抱胸,一脸戒备的表情,惊慌地瞪着来人,妩媚的杏眼中闪过一丝讶 异的光采,脸上潮潮的酡红,浮现出隐隐的怒气,『你想干什么?』

杨娃娃斜勾唇角,伸出爪子挑起她的下颚,淡然浅笑,色迷迷的、俨然一个采 花贼,『我又不是男人,你不需要害怕成这样吧!』

霓可拍掉她的爪子,冷哼一声,微愠道,『你不会是专门来看我洗澡的吧!还 是上次我得到的教训还不够?』

杨娃娃故作神秘,莞尔一笑,『说到教训呢,我倒是想教教你怎么诱惑男人, 有没有兴趣听?』

霓可狐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从木桶中站起身,仿若无人般的、不慌不忙地 擦干身子,优雅地穿上一套嫩粉色的绸裙,妩媚地坐在矮凳上。这个过程,她的脑 子没闲着,一直在思索:此次前来,杨深雪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娃娃在她的对面坐下来,略带真挚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巴不得我 马上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草原上,不再妨碍你和酋长!』

霓可脸色一变,杏眸惊惧得颤抖;很快的,眼睛中恢复无风无浪的平静,淡淡 地扫了一眼对面女人的惊世容颜,冷笑道,『你是酋长的女人,过不了多久,就会 成为酋长的阏氏,霓可算什么呢?』

酋长让这个女人住进营帐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酋长 抛弃,即使一直以来,酋长对她只是一种需要的发泄,但是,她就是不甘心,不服 气,凭什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如此特别,特别得让酋长如痴如狂!她一定要赢,赢 得酋长的青睐,只是,她需要时间,好好的计划、部署!

杨娃娃坚定地说,『你这话错了,酋长的阏氏,是霓可!』

听闻这斩钉截铁的话,霓可愣住了,不晓得她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是探 试,还是真心,是阴谋,还是有意成全?

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知道霓可肯定会心动的,要让她点头答应,还需要更猛 烈的刺激,『霓可,难道你这么不自信?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是酋长的女 人,我和他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而已。你想想,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身体,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兴趣,他会娶这个女人吗?很明显,不会!我告诉你,男 人对女人感兴趣,首先是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然后才是其他方面的!』

说到这里,她心虚了:那个混蛋,就是对她的身体非常感兴趣!

看见霓可瞠目结舌的呆愣表情,她心里窃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谎,『我不 是匈奴人,我的家乡在南方,某些方面可能跟你们匈奴的女子有点不一样。酋长只 是觉得我这样的异族女子比较新鲜,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腻味的。我想,酋长最终 是会选择生活习惯比较相近的匈奴女子。如果你想成为酋长的阏氏,你就必须帮我! 』

『帮你?我怎么帮你?』霓可妩媚的杏眼蓦地睁大,熠熠闪光,突然想到了什 么,落寞地垂下眼睑,眸色暗淡无光,『酋长已经派人盯住我了,恐怕我帮不了你! 』

杨娃娃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酋长出征后,只要 你把我交给你的某个东西,送到我的同伴手里,你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而且,你 的愿望就更进一步了!』

她站起身,凑近霓可的耳旁,压低声音,唧唧咕咕地说了一些话!

关于“阏氏”的资料及猜想

《陈丞相世家》有所谓“高帝用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以得解”,《集解 》引苏林注解“阏氏”曰:“如汉皇后。”

《匈奴列传》有所谓“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而单于欲 废冒顿而立少子”云云。师古《汉书注》曰:“阏氏,匈奴皇后号也。”《索隐》 亦曰:“(阏氏,)匈奴皇后号也。”并引习凿齿与燕王书曰:“匈奴名妻曰‘阏 支’,言其可爱如胭脂也。”但《匈奴列传》下文又有所谓东胡“欲得单于一阏氏”, 而冒顿亦有所谓“‘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看来则 匈奴单于固不止有一个阏氏。于是王先谦引沈钦韩曰:“按此传,是匈奴妻妾并称 阏氏。大抵胡俗,乌孙左夫人、右夫人;元亦有第二皇后、第三皇后。匈奴正妻则 称‘大阏氏’。”

按:以上旧说影响久远,实则并不准确。近年林干《匈奴史》则曰:“匈奴人 称妻、妾为‘阏氏’,称母亲曰‘母阏氏’。”又说:“匈奴人许多都是过着一夫 多妻的生活,特别是统治阶级的上层人物无不妻妾成群。”并指出有人“说‘大阏 氏’是匈奴单于的‘正妻’也是不对的。”

专家指出,匈奴头领本来多妻,称阏氏曰“嫔妃”、曰“姬妾”均无不可,惟 定其为“如汉皇后”则未免过于严肃、过于尊贵了。因为中国古代的“皇后”是 “统率后宫”、“母仪天下”,皇后与其他妃嫔的差别是非常悬殊的。

匈奴族已经消失,没有本族文史资料流传下来,只有汉族史籍稍见记载,但大 多也是揣测,不可尽信。目前,网上对于“阏氏”大体三种解释:一是匈奴大单于 的正妻,相当于皇后;二是匈奴统治阶层、贵族首领的妻妾,都称为阏氏;三是匈 奴人(包括普通百姓)的妻妾,意思相当于“妻子”。

单于一词是“广大”的意思,个人揣测是匈奴发展到部落联盟阶段时产生的称 谓,统一匈奴后,匈奴首领称为“大单于”。而“阏氏”一词,个人觉得古已有之, 并且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匈奴发展到部落联盟的阶段之前,各个部落中,酋长、 部落贵族(参与部落政务者)的妻、妾,一律称为“阏氏”;匈奴统一、建立草原 帝国之后,匈奴的统治阶级、贵族阶级的妻、妾仍然统称为“阏氏”,大单于正妻 尊称为“大阏氏”,其他妾室称为“阏氏”,或以名字称之,或赐予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