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4.01 唐生智“自告奋勇”守孤城


初冬的阴霾笼罩着古都南京,阵阵江风瑟瑟吹得万木凋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静静地驶出了百子亭的唐公馆,辗着稀疏的落叶向着中山门外急驶而去。

国民政府军委会执行部主任唐生智,身着笔挺的一级陆军上将制报,端坐在车中。他望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金陵闹市从眼前闪过,嘴角浮起一丝难言的苦笑。

这里还在歌舞升平,似乎全然不知几百里外,中日两国军队正在殊死搏杀,浴血沙场。不过也难怪,当初日军曾扬言3个月之内灭亡中国。淞沪抗战开战之初,蒋介石就胸有成竹地向全世界保证:上海起码能坚守3个月。眼下,3个月快过去了,老蒋又亲自披挂上阵兼任第3战区司令长官,直接指挥淞沪抗战,这么一来,确实让国人松了口气。

其实,唐生智心里比谁都清楚,上海之战败局已定。

上海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国军连连失利。上海作战本是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展开的,要想把敌人阻止在上海一线是办不到的。这个道理,连蒋介石也不得不承认。

早在淞沪战事开始时,向为军委会执行部主任的唐生智曾建议:“抗日战争只能打持久战,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我们可以用3个人拼他日本1个人;日军攻城掠地,假设占领中国1个县城用50人守卫,占到最后日军兵力就分散了,拖也可以把日本人拖死。最后胜利一定是中国的。”

陆军大学校长,当时中国的著名战略家蒋百里十分器重自己任保定军官学校校长时的这个得意门生。他非常赞同唐生智的主张。

接着,在上海还未撤守之前,唐生智又以他不同凡响的战略眼光报出了进一步的战略设想:以上海、杭州湾为第1线;以昆山、无锡、苏州、杭州一带为第2线;以江阴、镇江为第3线;以南京、京杭公路为第4线。各线部队预作准备,在上海第1线打了一个时期以后,我第1线部队便可以撤到浙江以西及皖南一带,整理补充,准备新的阵地,以后各线均如此交替撤退,交替抵抗,交替休整,这样就可以长期支持。

这个建议原本是蒋介石同意的,但到了战时,蒋介石老毛病又犯了,和以前一样,照样亲自随意调动部队,根本没按唐生智事先提出的计划办。既没按四道防线配置留增部队,也没有按计划撤退部队。本来有准备的仗打成了无准备仗,有计划的仗打成了无计划的一团糟。继11月3日山西战场丢了忻口,11月8日失了太原后,上海眼看也要丢了,下一个就该轮到南京了。

在中山陵园蒋介石的官里,唐生智常常看见蒋介石对着上海的长途电话,一口一个“娘希匹!”。参加淞沪抗战的国军将领顾祝同、陈诚、薛岳、白崇禧、张治中等人,没有一个没挨老蒋臭骂的。老蒋近来心情不好,稍有不如意的事就爱发火。这次,老蒋在中山陵园官召集会议,保不准要骂人了。

久经沙场,深谙战事的唐生智对蒋介石这次开会的目的,其实已经猜到了大半:上海一失,南京危在旦夕,是弃是守,老蒋举棋不定。

前线传来的消息令人坐立不安。绝密战报报告上海已经失守,淞沪防线被突破,日军势如破竹,国军兵败如山倒。第3战区已经下令各部队撤到乍浦、平湖、嘉善、吴县、福山一线的吴福防线。中国军队经连续血战之后仓促撤退,士气沮丧,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吴福线虽设工事因为无人指引,或找不到开工事门的钥匙,结果大部分工事根本没起到作用。吴福线看来是守不住了,国军已经开始向第3道也是最后1道防线无锡到江阴的锡澄线澈退,看来南京城的弃守问题决断刻不容缓。

唐生智不由得想到上海战事开始后不久的一件事。当时,主动请缨出川抗日的川军统帅刘湘来到南京,拜见了蒋介石和其他高级将领,也专程拜访了唐生智。

刘湘见唐生智决不仅仅是因为钦佩唐生智的为人和军事才干,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这位“四川王”寒喧过后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起唐生智对上海、南京战事的看法。唐生智为人直率,在军事问题上也颇有见地,见刘湘谦卑地向自己讨教,索性把自己的看法一古脑地一吐为快。

唐生智的脸上掠过一丝愁云,叹了口气:“哎,依我看呢,上海的战事是不能长久打下去的,只有拖住敌人一个时候,并利用这个时机,在后方休整部队和作好按期抗战的准备工作。至于南京的问题,的确不大好办,守是要守的,就是没有完整的部队来守。不过,依我的看法,可以派1个军长或者总司令率领几个师来守卫南京,以阻止敌人迅速向我军进逼,从而赢得时间,调整部队,以后再撤出南京,以拖住敌人。”

刘湘听了这些话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试探地盯着唐生智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听老蒋说,准备要你守南京!”

唐生智一愣,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禁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唐生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旋即他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要我守,我只好拼老命了。”

刘湘紧追不舍:“你看南京能守多久?”

一句话问得唐生智心里直发毛,半晌喃喃吐出3个字:“天晓得!”

刘湘临别告辞的时候,握着唐生智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这次所见到的人,只有你对我讲了真心话。”

此时此刻,唐生智仔细回味刘湘的话,隐隐感觉有一种不祥之兆。守南京的人选,看来老蒋主意已定,就等着我机会把这根难以挣脱的绳索往自己身上套呢!想着想着,唐生智就觉得背后莫名其妙地隐隐冒出一股凉气,令他禁不住周身打了个冷战。

汽车停在了中山陵园蒋介石官的门口,唐生智急步迈进蒋介石的办公室。抬眼一看,蒋介石早已端坐在中央,何应钦、白崇禧、徐永昌,还有国民政府军令部作战厅厅长刘斐、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等几个人都到了。

其实,唐生智参加的这次会议,已经是蒋介石讨论南京弃守问题的第二次会议了。只不过两天前的第一次会议唐生智没有参加。

连日来,蒋介石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日本人欺人太甚,英美不够朋友,蒋介石一直幻想中日之间实现的“光荣和平”始终看不到踪影。

11月8日在布鲁塞尔九国公约会议上,一开场便否决了苏联提出的集体制裁日本的方案。11月15日,9国公约会议结束,发出一份不痛不痒的宣言:“与会各国代表,现仍相信如中日两国允予停止敌对行动,俾给与试行斡旋之机会,则成功未始无望。”

就是这么一份低三下四的宣言,日本也根本不予埋睬,反而变本加厉地扩大侵华战争。蒋介石对这个文告气得暴跳如雷。

“娘希匹!谁能使日本停止进攻?”

蒋介石满心希望出面调停的英美两国,居然也在日本人面前谨小慎微。九国公约会议前后,中国拿钱向英国买战斗机,堂堂大英帝国慑于日本的压力。只敢卖给中国不带机枪的战斗机,还得由中国自己装配;中国缺少运输机,在香港从英国手里买了3架,英国又要求把飞机改装成救护机,才能卖给中国。美国偷偷把波音飞机部件运到澳大利亚,装成整机准备卖给中国,可是澳大利亚却不许出境。美国赶紧向日本人保证:决不用美国船只把美制飞机运往中国。

想起这些,蒋介石就一肚子气:

“娘希匹!这算什么朋友?……”

蒋介石一直指望日本把美国和英国惹翻了,好让英美和日本打起来。可是,日本炸伤了英国大使和美国军舰,英美两家却表现出了如此的宽容。上海撤退之时,日本飞机在长江炸坏了英轮德和号、大通号,袭击了英国军舰瓢虫号,还炸坏了美国军舰巴纳号,炸死5人,50余人落水。日本如此放肆,英美居然令人难以相信地宽大为怀,息事宁人,蒋介石越想越生气。

英美在日本面前忍气吞声,日本更加有恃无恐,上海到手仍不罢休,大兵西进,直指南京。

蒋介石这下可真的慌了手脚。参谋总长何应钦、副总长白崇禧、军委会作战组组长刘斐、军委会办公厅主任徐永昌几个人被紧急召到蒋介石的办公室。这几个人不用说,都知道蒋介石找他们来是要跟他们商讨守南京的问题,可是谁也摸不透蒋介石的底,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愿意先发言。

手无兵权又年轻气盛的大个子刘斐实在忍不住了,他抢先发曰:

“委座!请恕我直言。我认为今天的这个既紧张又被动的局面,是上海会战没有坚持持久消耗战略造成的。我们本可以适时调整阵线保存有生力量,我们没有这样做,我们本不应该在便于敌人海陆空协同作战的长江三角洲胶着太久,我们却这样做了;帝国主义唯利是图,隔岸观火,谁也不会出手帮助我们的,许多往事和今事都证明了这一点,国际联盟靠不住,九国公约同样靠不住,我们却把战略做了政略的牺牲品,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我还认为:我军应该坚持持久消耗战略,不应该在一城一池的得失上争胜负,应从全局战略上着眼,同敌人展开全面的持久战,敌人在局部的战斗中可以取得胜利,可是在持久战的全局上他必然被中国拖垮。”

刘斐的议论占了较长的时间,没有正面回答蒋介石的问题,蒋介石不耐烦了:

“对南京的保卫战,你有什么看法?”

“我可以说说,不过我这方面的意见对与不对,都请委座谅解。”刘斐给自己的说话先垫了个底:“我认为敌人正利用在上海会战争得的有利形势,以其优势的海陆空军及重装备,利用长江和沪宁,京杭国道等有利的水陆交通条件,直逼南京。浦京地处长江弯曲部,地形背水,敌人可以从江面上用海军封锁和炮击南京,在陆上可以从鞠湖截断我军后方交通线,然后以陆海空军协同攻击,使南京处于立体包围形势下,守是守不住的。……”

何应钦点头,白崇禧皱眉,蒋介石一惊,只有徐永昌不动声色。刘斐扫了大家一眼,继续申述己见:

“我军在上海会战中损失很大,又经过了混乱的长途退却,已经没什么战斗力,非到远后方经过认真地补充整训,不能恢复战斗能力。基于我军当前的战斗任务,为贯彻持久抗战的方针,我军应避免在不利条件下,被敌人强迫作战,而应以机动灵活的运动战争取时间,掩护后方部队整补并进一步实行全国总动员,争取在有利时机集中优势兵力,对敌进行有利地打击。针对以上情况,我认为南京是我国首都所在,不做抵抗就放弃,当然不行。但不应以过多的部队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只可用象征性的防守,作适当抵抗之后,就主动撤退。我认为,只用12个团,最多用18个团也就够了。以免兵多不便机动。”

何应钦和徐永昌虽然都不想守南京,但在蒋介石未表示态度之前,他俩还在小心翼翼的揣摸蒋介石的底,只哼哼哈哈地说出些模棱两可的话:“是呀,各种条件都要考虑到,当然,首都是全国人民关心的,不守一下,.也似乎是说不过去的。”白崇禧可不理这套,自己有地盘,手下握重兵,在蒋介石面前说话直截了当:

“我赞成刘斐的意见。我军新败,急宜争取养息的机会,以利再战。敌人正希望我们跟他决战,我们偏偏不上他的当。这是对的。”

蒋介石的两眼直勾勾地望了大家一会儿。刘斐的一席话,最打动他的心窝的就是上海会战损失太大了。本来嘛,把70多个师送到了上海战场,这些部队又多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却被打得七零八落。蒋介石折了偌大的本,哪能不痛心呢!不过,尽管损兵折将,蒋介石还是同意南京要守一下:

“是的!南京是国际观瞻所系,不守一下是说不过去的。如何守法,刘组长的意见是值得考虑的。请大家好好考虑一下,咱们再详谈一次,再做决定。”

蒋介石确实在考虑一个新的情况。部队损失很大,吴福线的国防工事已经站不住脚,前方的掩护部队正保护部队向锡澄线撤退,锡澄线已是一片混乱,胡宗南的第1军和陈诚的15集团军被打得丢盔弃甲,这两支部队可都是他的嫡系命根子。

正在蒋介石一筹莫展的时候,汪精卫突然登门造访。蒋介石对这个“老冤家”突然上门,知道他想必是已风闻南京防守问题未决,来探口风。蒋介石于是假意谦恭地开门见山要听听汪精卫对此的高见。汪精卫却反客为主地反问一句:

“您的决心如何。”

“我想守。但因兵疲势弱,又在犹豫。”蒋介石说了实话。

汪精卫微微一笑,他当然早已洞察到蒋介石的心思:“千钩一发,当断则断!”

“那么你说说,如何决断?”蒋介石有点迫不急待。

“我主张:守!”

这下把蒋介石搞懵了,如坠雾中。汪精卫亲日之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怎会口出此言呢?

“兆铭兄,你怎么由低调变成高调了?”

“你知道在训诂学上,以乱训治,这个解法是大家公认的。我也有一本训诂学,止戈为武,以武训柔,单戈不战,以战训和,不战不和,有战则和。”汪精卫越说越得意。

“你已经知道德国大使陶德曼在活动斡旋,德日两家如此亲密,想必他的活动反映了日本人的意愿。我们只在南京城头竖旗摆鼓,表示坚决抗战,日本的主和派便可得到力量和籍口,争取停战言和,两下一拍即合的局面就不难实现了。”

说罢,汪精卫和蒋介石都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2人正说着,张群进来了。

汪精卫见同属主和派的张群来了,想趁机再纷蒋介石煽一把火,就对张群说:

“我们在谈防守南京问题,你有何高见?”

张群早年在日本士官学校跟蒋介石是同班同室的好友,所以,在蒋介石面前说话也无拘无束:

“我主张撤!尽快撤!”

他一言既出,蒋汪2人大惑不解。

“这是什么道理。”

张群不紧不慢地说下去:“我要先讨个底,我们到底是争取早和,还是要无尽无休把国人送到日军的绞肉机上去绞?”

“当然希望早日和平。”蒋汪2人不加思索地回答。

“这就对了!”张群摆出一副博学多识的架势说:“按国际公约,撤退的城市不能算占领的城市。陶德曼大使斡旋一成功,日本人应无条件地把南京和平地归我们,这比打败了被占领之后,再交涉归还,要好得多。”

蒋介石听了张群这番别出心裁的见解,实在不敢恭维。

汪精卫在蒋介石面前发了一通议论之后,到底还是懂得日军的炸弹可不长眼睛,很快携家眷跑到武汉去了。尽管,宋美龄也早已收拾好了细软,可南京防守问题还没决断,蒋介石不能走。

他同意刘斐的意见,留少数部队守南京,也同意汪精卫的意见,借守求和。现在,就剩下1个问题让蒋介石最伤脑筋,防守南京由谁挂帅。陈诚、胡宗南等人都是他的爱将,他不能把他们往火炕里送。蒋介石想来想去,终于想赶了1个人。

两天以后,蒋介石又召开第二次高级幕僚会议。这一次,他特意要唐生智出席。蒋介石扫视了一下到会的人,面色严峻地发问道:“你们说,南京守不守?”过了片刻,蒋介石见没人吭声,就自问自答:“南京一定要守。”

大家听蒋介石这么说,就都不作声了。唐生智见此情景就站出来说:“我同意守南京,掩护前方部队的休整和后方部队的集中,以阻止和延缓敌人的进攻。”

蒋介石一听此话心中暗喜,连忙追问:“哪一个守呢?”这一下,连唐生智在内,大家又不作声了。蒋介石急了:“如果没有人守,我自己守。”

结果,又是唐生智出来替蒋介石解围:“委员长,用不着你自己守,派1个军长或总司令,带几个师或几个军就行了。要不从前方下来的人中间派一个人守,或者要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守都可以。”

其实,唐生智也是在给自己解围。

蒋介石看唐生智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只好说:“他们不行,资历太浅。这个事再商量吧。”

从老蒋的话里,唐生智预感到老蒋在给他“下套”,自己得想办法找个替罪羊,否则者蒋不会罢休。

果不其然,第2天,蒋介石又把唐生智单独叫了来说:“孟潇,我们一起出去看一看。”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南京外围复廊一带由桂永清指挥的教导总队的阵地。望着眼前起伏的山丘,蒋介石一语双关地对唐生智说:“这个地势,南京守3个月应该没问题。”

唐生智回答:“现在从上海撤下的部队伤亡很大,新兵多,没有几个老兵,任务是艰巨的。”蒋介石听了默不作声。

回到公馆,唐生智赶紧叫参谋处迅速拟定一个城防计划,准备第2天亲自送给蒋介石看,并且推荐谷正伦、桂永清为城防正副司令,或者再加上第19集团军副司令罗卓英为总司令,罗卓英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陈诚的亲信,足智多谋,官至陆军上将,论能力论资历无可挑剔。这下老蒋该没话说了吧。

谁想到,当天下午,一个电话,唐生智又被召到了蒋介石的办公室。这回蒋介石开门见山不容置疑:“关于守南京的问题,要就是我留下,要就是你留下。”

唐生智听蒋介石这么一说,知道事已至此,防守南京非己莫属了,干脆硬着头皮说:“你怎能够留下呢?与其是你,不如是我吧!”

蒋介石一看唐生智终于上了套,马上问:“你看把握怎么样?”

唐生智此刻也豁出去了,倒显得异常镇定:“我只能做到8个字‘临危不乱,临难不苟’”。

蒋介石听了,掩饰不住脸上会心的微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老蒋终于把话挑明了,唐生智的心情反倒比当初平静了许多。他当然清楚老蒋为什么单单会让他来守南京。蒋介石决不仅仅是因为看中了他唐生智的骁勇善战。不过,想当初他唐生智是何等威武风光。北伐战争他任中路军前敌总指挥,率领他的看家的部队第8军加上第4军、第7军和叶挺独立团,一路所向披靡,夺取武胜关,血战汀四桥,直捣武汉,饮马长江,打得吴佩孚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他唐生智的赫赫战功确实给当时任北伐总司令的蒋介石脸上争了光。一夜之间,唐生智将军智勇双全的大名威震敌胆,举国皆知。蒋介石也当众夸奖唐生智:“孟潇有军事天才,我不及他。”

确实,蒋介石很欣赏唐生智的才干,但是内心深处却对唐生 智心存芥蒂。当初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北伐半途而废,蒋介石和汪精卫的宁汉两家分庭抗礼。在全国一片声讨中,唐生智手握重兵东征讨蒋,逼得老蒋只好通电“下野”。宁汉统一以后,唐生智被迫远走日本。后来蒋桂大战爆发,蒋介石又把曾逼他下野的唐生智请出山,唐生智为报蒋介石知遇之恩不负众望,在蒋桂、蒋冯两汤大战中,亲临前线,浴血奋战,为蒋介石入主中原立下汗马功劳。

谁知,蒋介石卸磨杀驴,战事结束就要削掉唐生智的兵权,唐生智一怒之下二次反蒋,结果兵败再走麦城。辗转跑到广东,协助陈济棠、李宗仁共同反蒋。

直至“九·一八”事变后,在各界压力下宁粤双方才复归统一,一致对外。但是,这次蒋介石却再不敢重用唐生智,只给他个闲职,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兼军事参议院院长,后来又兼军委会第1厅主任、训练总监部总监。随着日寇疯狂侵略,全国民众抗日呼声日益高涨。蒋介石迫于抗日压力,这才给了唐生智一个军委会执行部主任的实职,让他专门负责筹划抗日的准备工作。

这次防守南京,蒋介石首先就想到了起用唐生智。他幻想凭借唐生智的智勇双全,兴许能够守住南京,再一次给他蒋介石争光,也好挽回一点淞沪会战失败的面子。万一南京守不住,就让唐生智做个替罪羊。

现在,唐生智既然已经同意临危受命,蒋介石就趁热打铁,第2天晚上又第3次日开幕僚会议。

这一次,蒋介石心中有底脸上不慌。他不动声色地说:“防守南京的问题,大家考虑得怎么样了,到底守不守?”说完了,他拿眼瞟了一下唐生智。

唐生智今天表现有点反常,有椅子不坐,而是蹲在上面,一会儿跳下来,一会儿又蹲上去。

此刻的唐生智如坐针毡,昨天在蒋介石面前的镇定自若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明知老蒋把他往死路上赶,自己总不能临阵退缩吧。何况为国尽忠,青史留名,大丈夫也不枉在人世。

唐生智想着想着胸板挺直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慷慨陈词:

“南京是我国首都,因国际观瞻所系,又是孙总理陵墓所在,如果放弃南京,将何以对总理在天之灵?因此,南京非死守不可!”

蒋介石一听喜笑颜开:

“孟潇说得对。那么,谁负责固守南京为好?”和前两次开会一样,一问到这个问题,又没人吭声了。蒋介石一看心里暗暗叫苦,莫非唐生智要变卦?

这时,只见唐生智不慌不忙站起来:

“委员长,若没有别人负责,我愿意勉为其难,我一定坚决死守,与南京城共存亡!”

蒋介石长舒了口气:“很好,就由孟潇负责。”随后对何应钦:“就这么办,有什么要准备的,马上办,可让孟潇先行视事,命令随即发表。”

至此,蒋介石决定固守南京,唐生智11月20日先行到职,11月24日蒋介石正式委任唐生智为南京卫戍司令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