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大传》“布雷先生完了!”


11月13日上午9点钟光景,陈布雷寓所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蒋君章拿起听筒一听,是中央党部催陈布雷去开会,蒋君章问了陶副官一声:“布雷先生起床了没有?”

“蒋秘书,陈先生还未起床,昨夜似乎睡得很迟呢。”陶副官回答。

蒋君章想起昨晚陈布雷曾关照他不要让客人进来,甚至当天的总理诞辰纪念会也没有去参加,他很需要休息,便回答说:“布雷先生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请一次假吧1

时钟敲了10点钟,楼上还没有动静,房门也关着,蒋君章感到有点奇怪了。他想:陈布雷平时8时左右必定起床,常常起床以后再休息,但不会关门。就是平常熬夜,也不是常常关门的,为什么此刻还关门不起?莫非有何不祥?蒋君章立刻上楼,门扃如封,他轻轻叩了一下门,不见响动,便重重地敲起门来,还听不见一丝动静。蒋君章着急了,便喊道:“陶副官,你快来,从气窗上看一看里面。”

陶副官马上搭来了茶几,爬上茶几站了起来,推开气窗说:“陈先生床上的帐子放下……”蒋君章也迫不及待地跳上茶几向房里望去,一片寂静。蒋君章喊道:“陶副官,把弹簧门锁弄开来,快1陶副官伸进身子弄开了弹簧锁,蒋君章夺门而入,只见陈布雷一枝常用的狼毫毛笔没有插入铜笔套,搁在墨盒上。蒋君章急忙把帐子撩起,天哪!蜡黄的脸,睁开了的眼,张大了的嘴,而枕旁却是一封给蒋君章的信。两只100粒装的“巴比妥”空瓶,一只瓶中剩下的安眠药只有几粒了。枕旁还有几粒;一枝钢笔没有加套,还在枕边……

蒋君章立刻拉开被窝,抚摸陈布雷的手,冰冰凉;又抚摸了脚,已经僵硬了;最后抚摸胸口,还有一点点温暖,于是立刻想起“送医院”。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一送医院,消息会马上传出去,关系太大。那么还是快请医生吧!

“陶副官,你马上驾车去找常给布雷先生打针的陈广煜医生来,把叔同和叔谅先生也接来,要快,越快越好1

陶副官一听,马上下楼去了。这时,蒋君章才把信封打开,一看第一句“我今将不起,与兄等长别矣”,便泪如泉涌,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蒋君章含着眼泪,又去打电话,先告诉总统官邸周宏涛秘书,接着又打电话给总统府第二局局长陈方,还有中宣部副部长陶希圣,行政院秘书长李惟果。他给这些大员打罢电话,又想到要给陈布雷的夫人王允默打电话,陈夫人在上海,电话一时难接通。他一个人楼上奔到楼下,楼下跑到楼上。上海长途电话接通了,对面是王允默的宁波话:“蒋秘书,有什么急事?”

“陈师母,请你快来,布雷先生完了1

“啊1虽然远在上海,这声“氨字还是很凄苦的。

这时候,陶副官陪着陈叔谅、陈叔同和陈医生先到了。蒋君章已经昏昏然,只会讲一声“布雷先生完了”,就再也讲不出话来。他陪了陈氏兄弟上楼,抽出信来看一两句,又查一查遗书、文件箱子和存款箱子。一会儿,陈方来了,周宏涛秘书和熊医官来了,李惟果带着一个医生来了,陶希圣来了,行政院院长翁文灏也来了。大家见了面,也讲不出什么话,只是眼眶闪着泪光。

三个医生商量了一阵,打了几针强心针,都摇摇头说:“服药过量,已无法挽救,料理后事吧1

“那么怎样发布消息呢?陈先生遗书里面指示不如直说旧病复发,服安眠药过量而不治……”

“这不能直说。”

“还是含混一些好。”

“不如说心脏病突发……”

“那么陈先生给总统的书信如何办?”蒋君章问。

“那就由我们呈送总统吧1周宏涛和陈方不约而同地说。陈方还说:“11点钟,总统恰好要召见我,我就把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和遗书报告上去。”

除了陈氏兄弟和蒋君章等外,众人陆续散去。12点钟敲过不久,只听门外有汽车喇叭声,陶副官匆匆上来说:“总统来了。”

蒋君章连忙迎出去。蒋介石穿着长衫马褂,沉着脸,面显悲戚,蒋君章陪着他先上楼。蒋介石面对这个追随自己20多年的部下,百感交集。确实,像陈布雷这样的文才是不可多得的;特别是像这样的人品,也是不可多得的。自从陈布雷跟随他后,只要他还未睡下,陈布雷也就不睡;他起身前,陈布雷早已起身了。陈布雷温良恭俭,澹泊宁静又一清如水;对他更是小心翼翼,忠心耿耿。他怪自己,那天自己的语言太冲撞了这个老夫子了。可是他又怪这个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尸体,怎么选择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死去,这将会造成何等的影响呀!

蒋介石面对陈布雷遗容,默默无言,临走吩咐:“好好地料理后事,我派俞局长(军务局长俞济时)和陈局长(政务局长陈方)来帮助你们。”

不一会儿,俞济时和陈方都来了,大家商量待家属到京后,移灵中国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