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孙中山》08.2 霭龄的一厢情愿


宋霭龄曾经做过孙中山的秘书,对领袖由仰慕转为爱慕,一度涌动过芳心并抛出绣球,但没有被孙中山所接受。下面介绍这一段隐约的一厢情愿,真假情节,由读者品辨。

宋嘉树(1864-1918)是孙中山的老朋友,他与孙中山有着同乡之谊,系广东(今海南)文昌人,早年赴南洋、美国谋生,在美时加入基督教,被卫理公会派回中国,曾在苏州、昆山、上海传教,开设过美华印书馆,建立过福丰面粉厂,是属于在中西文化的交流之间成长起来的少数中国人之一。1894年前后与孙中山结识,遂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宋嘉树后来加入了孙中山创立的兴中会、同盟会等革命组织,一直以传教为名,暗中协助、资助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并为革命组织秘密出版反清读物,成为孙中山的得力助手。

宋霭龄(1889一1973)是宋嘉树长女。她5岁人上海马克谛耶学校,14岁赴美国佐治亚州梅肯市威斯里安女子学院。1909年春毕业,获文学学士学位,1910年离美返沪,为准备放洋之女生补习英文。在西方接受高等教育后回到落后的中国,这种由不同文化。不同文明程度而引起的生活方式上的反差,对霭龄而言是很痛苦的。辛亥革命爆发及中华民国的成立,给这位西化的22岁的老革命家的女儿,提供了发挥专长的有利条件。她利用业余时间从事社会活动,以实际行动支持孙中山。她由坚持“为艺术而艺术”而肯出面排英文戏宣传共和,可见新生的共和国对她的触动有多大。

孙中山卸下总统重担,顿觉一身轻松。他与黄兴约定,自己搞铁路,黄兴去搞大西北的开发,共同把民生主义推向一个实际实施的新阶段。

4月14日,孙中山乘坐“联鲸”号军舰悄悄在江南制造局码头泊岸,随行的只有少数几个党内同志及儿子孙科,女儿孙娫、孙婉。孙中山事先只通知了宋嘉树和牛尚周,因为蔼龄想见见父亲,孙中山想同宋嘉树再谈谈铁路问题,然后便离沪赴粤。所以他同时不行。再说万一袁世凯一意孤行,要搞独裁,革命党完全可以把他打倒。孙先生当初一介平民不仅在中国呆不下,整个亚洲国家都由于清王朝的干预驱逐他,他仍能领导民众把一个300年的帝国摧垮。现在他的威望更高,社会影响更大,袁世凯胆敢践踏共和,孙先生振臂一呼,岂不是应者云集?我的孩子,这些问题革命党内部已讨论过多次了,你不必疑虑太多,好好跟定孙先生,你会前途远大的。”

查理的一席话,像一阵清风吹开了霭龄眼前的云雾。她后悔自己差点因过分沉湎总统夫人梦而铸成大错,孙中山虽然卸下了总统职务,可他在人们心目中仍然是开国总统,仍然是当今中国最伟大的人物。她向父亲表示,自己一定跟孙先生走,而且要跟他一辈子,为他献身!

父女俩回到客厅的时候,子文一下子扑向父亲:“爸爸,铁路建设事业太伟大了,我要跟孙先生去,让我去吧?啊?”

查理笑着膘向孙中山:“你还是个政治家!你的煽动性太强了!”

孙中山也笑了:“我已经给你说了,你两个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孩子我不能都带走,你身边也需要帮手。”

子文嚷起来:“那就让我去,姐姐留下。我是男孩子,总比她的作用大厂

查理望着孙中山:“你来决定吧!”

这要在几小时前,霭龄可能巴不得呢,但现在她已经完全改变了主意,她生怕孙中山说出让自己留下的话,不等孙中山开口,就抢先对子文说:“你不要胡搅了,你的事爸爸已有安排。再说我在先生身边已经工作了几个月,许多事情都已熟悉。对我的工作先生也是满意的,有什么必要换来换去呢?孙先生,爸爸,是这样吧?”

孙中山笑而不答。于是查理说:“子文不要争了,还是你大姐去。”

宋子文来了个美国式的耸肩:“在我们家呀,重女轻男了!”

孙中山被逗乐了:“中国呀,几千年来都是重男轻女,只有杨贵妃时代有过重女轻男的说法,不过那大概也只存在于诗人的浪漫笔下。你倒说说,你们家是怎么重女轻男的?”

子文手插裤兜,望着天花板不出声。

查理对子文说:“修铁路现在最需要的是钱!20万里铁路共需60亿元。没有钱连一寸铁路也修不起来。我们来个分工,孙先生和你姐负责铁路规划和设计施工,我们两个负责筹措资金,这个不重要吗?我倒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中国最大的银行家,最好是做国家银行行长,干什么也离不开财政金融的支持呀!”

霭龄赶紧说:“对呀,一切之中钱是王中王!”

孙中山在上海停留了4天,换上江南制造局帮办牛尚周预备的客轮,开赴广东。

霭龄一扫孙中山辞职初期的沮丧情绪,对孙中山的伟大品格和不凡已经有了充分的理解,尤其对孙中山兴修铁路的雄心和这一计划的重要意义越来越感到由衷赞赏。她把父亲准备的一大批有关铁路建设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适时送给孙中山参阅。对孙中山生活上的照顾,也越来越体贴人微,以致随行的孙中山的女儿孙娫、孙婉,也从开始时的感激到后来觉得有些过分了。

船到广州,他们受到广东都督胡汉民的盛情接待。军乐队吹吹打打,还有天真烂漫的儿童献花,当晚又举行了盛大宴会。霭龄感到很惬意,孙中山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对胡汉民说:“兄弟,现在不是总统视察,而是个在野人士考察铁路,搞这阵势干啥嘛!”

胡汉民笑笑说:“革命成功了,我们也该开开心,您现在也不在朝中,没有人能说什么。他袁世凯别看当了总统,他来了咱还不一定侍候呢!”

离开广州,孙中山按照自己划定的铁路线进行实地考察,他们遇水行船,旱路乘车,有铁路的地方,到南京就任总统时的专用花车早在等候。各地官员和百姓都对孙中山表现出无比的热情,欢迎、宴请、安排游览、赠送礼品,有时老百姓还自发地夹道迎送,为的是看一眼这位把皇帝佬儿赶下台的人物究竟是几个头几只手。这多少有些妨碍工作,孙中山一再要求官员们简化接待,以便腾出时间多做些实地考察。对赠送的礼品,价值贵重的他一概不收,宴请除非是党内相熟的同志小范围的小伙浅酌,其他统统谢绝。

霭龄却完全是另一番感受,她认为孙中山现在无总统之累,却有比总统更大的实惠:且不说3万元的月薪,连袁世凯表面上也没有这么多;单是所到之处的接待规格,就让人感到孙中山仍是中国第一人,他的威望和号召力,在霭龄遇到的所有人中,尚无一人可以相比。雹龄对孙中山一度冷却了的感情,又在悄悄升温。

在广西的崇山峻岭中视察未来的铁路线时,霭龄表现了一个女子令人难以置信的旺盛精力和体力,她甩掉了平素穿的高跟鞋。长裙子,换上了平底胶鞋、美国牛仔裤,显出一种潇洒和干练。每天她都始终紧紧伴随着孙中山,搀扶他爬上陡峭的山坡,穿过湍急的河流,在崎岖山路上穿荆棘、越丛林。一天,孙中山为看铁路能否顺一条河谷婉蜒而上,坚持要爬上一座山头,这时正值一阵大雨刚过,苔绿路滑,别人都劝不要上了,孙中山不听,独自向前攀去。霭龄立即紧紧跟随。刚上半山腰,孙中山脚底一滑,向后摔倒,霭龄在后立即张开双臂去接,巨大的惯性连霭龄一起冲倒,两人骨碌碌一齐向下滚去。情急中霭龄使劲抱紧孙中山,结果两人好像成了一段擂木,往下滚得更快了。其他人追又追不上,急得大喊:“松开手,松开手!”可哪里还管用呢!

眼看两人向一悬崖边沿滚去,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孙中山用脚拼命蹬一巨石,才使两人改变了方向,被一丛灌木拦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霭龄仍用力抱紧孙中山,她明确地嗅到了孙中山的鼻息,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激烈起伏。危险过去她竟感到这样相拥相抱是那样幸福,她一动不动,任时光流逝。她真希望这成为她今后生活的一部分。孙中山要站起来,她紧抱着不放。直到众人赶来,她忽然又闭紧双眼,双臂无力地松下来。孙中山被人扶起,她还那样躺着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孙中山又着急起来,俯下身把她抱起,用力喊她的名字。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揉了一下额头,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孙中山问:“先生你,你没有受伤吧?”

孙中山越来越确切地感受到了霭龄频频发出的爱情信号,但是他要找出一种适当的方式,既表达出自己不能接受,又不伤害她的感情。当同行的人员瞧出端倪,悄悄议论的时候,孙中山告诉他们,霭龄对自己仅仅是一种崇拜,绝没有别的意思,不许他们乱说。可在心里一直琢磨如何处理好这种事。

孙中山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思考他的铁路计划。霭龄跟随他在专用花车上遍游了当时的铁路所能到达的中国每一个地方。火车到达北方的时候,澳大利亚记者端纳也上了这列车。

端纳发表了关于孙中山修建铁路计划的报道。但是他认为孙中山的计划过于天真,像是一个发了疯的人。他在报道中写道:-天上午,博士邀见了我。我进去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枝铅笔,正在各个城市之间画线,然后又用橡皮涂掉肥它们改成直线。博士说:“我要用10年时间修筑20万里铁路。我正在地图上把它们标出来。你看见各个省会之间的粗线吗?它们将是铁路干线,其他较细的是支线。”我说:“很抱歉!我不能把您的图展示出去。因为过不了多久,您就会改变想法。”博士没有抬头,只是加重了语气:“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把它们完成。”我说:“不,您就是用30年时间也不可能修出这么多铁路。第一,这需要大量的钱……”博士说:“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我将用美国的资金修一部分,用英国的资金修一部分,用德国的资金修一部分,用日本的资金修一部分,然后用铁路的收益偿还他们。”我摇摇头,接着说:“第二,有些路是永远修不通的。比如,在西藏的那一些。您的铁路要经过的山口高达海拔1.5万英尺……”这时一直微笑着立在一旁的宋雹龄女士插话了:“再高也有道路呀?”我说:“没有道路!要说有,也只是羊肠小路,盘旋直上云天,陡峭得连一头健壮的牦牛也爬不上去。”霭龄口气坚定地不容置疑:“只要有路,先生就一定能够把路修上去!”

端纳抵挡不住霭龄的铁嘴,只好败下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