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情史》第06章 破釜沉舟


顺治十三年七月初二养心殿东梢间卧室

太阳已渐渐落下西山,暮色渐浓。董鄂氏依偎在福临的怀里,静静的望着窗外 即将消失的夕阳。而福临在身后轻轻的拥着董鄂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手里撰着董 鄂氏送给他的香囊。

香囊是两个月前董鄂氏送给福临的。银白色的香囊上绣着一片片清丽的梅花, 梅花上绣着一首宋词————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 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 头

这首宋词完全就是这几个月来董鄂氏与福临的真实写照。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望着即将逝去的夕阳,董鄂氏禁不住脱口道。

“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多愁善感起来”?福临警觉的说道。

“没什么。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也该去琥珀那儿了”,董鄂氏唤着贞妃的 郛名。

“还早着呢,急什么。你好不容易才进一次宫,咱们再呆会儿”,福临在董鄂 氏的耳边轻轻的耳语着。

董鄂氏转过身,定定的望着福临,然后慢慢的垂下眼帘,幽幽的说道:“博果 尔回来了”。

福临轻轻的挑了挑眉,博果尔在三个月前与几个没有当差的王公贵族返回了

盛京,说是要做什么木材生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回来的”?福 临问道。

董鄂氏点了点头儿,“王爷好怪,回来时盯着我的样子好奇怪,本来今天琥珀 派人来接奴才时,奴才本不想来了,可王爷却一个劲的劝我来,那模样怪极了”, 董鄂氏担忧的说。

“小九儿,你是不是太多心了”,福临安慰着董鄂氏。

董鄂氏摇了摇头儿,接着说道:“不是,其实三个月前王爷走时,我就感觉有 点不对劲了。平日里,只要王爷不在府里,大贵妃必接奴才进宫。可是这回大贵妃 根本就没提这个碴,还有这三个月来,琥珀几次接奴才进宫,大贵妃见了都很不高 兴。”

“小九,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们早晚得面对,既然他们母子有所怀疑,索性挑 开了,把事情解决了,大家痛快”,福临不假思索的说道。

“皇上,您又来了,忘了答应过奴才一定不要伤害博果尔吗”?董鄂氏娇嗔的 怪道,随后她冲着福临嫣然一笑:“皇上,我真得走了,好吗”?

福临将董鄂氏拥在怀里,无限眷恋又无奈的说:“好吧,朕让李国柱送你”。

董鄂氏与李国柱走出了养心殿,为了避免太过招遥,董鄂氏对李国柱道:“李 公公,回去吧,我自已去钟粹宫”。

“你舍得走吗”?还没等李国柱回答,就传来了博果尔寒入骨髓的声音。

董鄂氏一个机灵,转过身,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丈夫--- 博果尔此时此刻 正站在她的面前。李国柱也几乎被吓傻了,但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他就反应了 过来,转身就跑回养心殿。

“我一直跟着你,看你到底去哪?看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果真没错啊,养心 殿我是进不去的,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你,我要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出来”?博果 尔尽量压制着自已的怒火说道。

此时的董鄂氏反倒冷静了,该来的总要去面对。董鄂氏平静的望着博果尔,用 她惯用的语气发自内心的说道:“王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完后,董鄂氏 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博果尔愣住了,他原以为董鄂氏会很惊慌失措、会颤颤发抖,但他怎么也没有 想到董鄂氏居然还能这么的冷静,这么平静的跟自已说对不起,脾气暴烈的博果尔 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死命抓住了董鄂氏,拼命的摇晃着,失去控制大声喊道 :“他们说我无论闯什么祸都没有事。因为我的女人在陪王伴驾。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说话呀!你这个冰女人!冰女人”!

可怜的董鄂氏象一个破碎娃娃似的被博果尔巨烈的摇晃着,但她没有做任何乞 求,对于这一天她早就有着思想准备,这就是她该受的,她只能任由博果尔发作。

董鄂氏默不作声的模样在博果尔的眼里完全是莫大的讽刺,他认为董鄂氏在轻 视他、看不起他,自尊心的强烈受挫,让博果尔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他举起了他强 壮的手臂,反手重重的给了董鄂氏一记耳光。

“住手”,董鄂氏被狠狠甩出去的同时,福临的声音同时响起,董鄂氏也在跌 倒之前,被福临一把扶住了。福临半卧着,看着怀里被打的嘴角出血的董鄂氏,失 控了,他转过头儿,恶狠狠的盯着博果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深的低吼:“你混 蛋”!

博果尔也呆住了,他没有想到福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夺妻之恨让他此刻忘 记了害怕:“我混蛋?混蛋的是她。她红杏出墙,我就应该打死她”。

“皇上,不要啊,你忘了你答应过奴才什么”?董鄂氏一把抓住了正欲起身与 博果尔拼命的福临。董鄂氏的声音让福临略微冷静了下来,他转过身关切的注视着 他怀里的董鄂氏,而此时的董鄂氏面色惨白,冷汗淋淋。“小九儿,怎么了,别吓 朕啊”!福临惊恐的说道。

“我肚子,好疼啊”,董鄂氏断断续续的说道。

“快传太医”,福临大声的吩咐着太监,随后,他抚着董鄂氏渐起肿起的俏脸, 心疼的说道:“别怕,小九儿,一切都有朕,什么都别怕”。

福临对董鄂氏的柔情蜜意,强烈的刺激着博果尔那脆弱的神经。男人的自尊, 让博果尔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搂着董鄂氏的是当今至高无上的天子。此时此刻他只 知道他的女人给自已戴了一顶极其耻辱的绿帽子。想到这儿的博果尔,完全失控了,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把毫无准备的福临推到了一边,拉起了仍躺在地上的董 鄂氏,继续死命的摇晃着,歇斯喋里的大叫着:“你这个婊子,为什么不去死?不 去死”?

看着董鄂氏快被博果尔摇散了,福临也失去了常态,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 知道他必须把小九解救出来,不能再让博果尔这样继续的摇晃。于是他也冲了上去, 推开了博果尔,把董鄂氏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可是失去了理智的博果尔仍然不肯罢 手,又张牙舞爪的把手伸向了董鄂氏,情急之下的福临想都没想抬起手“啪”的一 下给了博果尔一记重重的耳光。“你马上消失,别逼朕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你听 好了,朕要定了小九,该怎么办你自已看着办吧”。满眼通红的福临脱口吼道。

博果尔傻了,他完全没想到福临会打自已。董鄂氏也完全呆住了,所有的太监 与宫女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而喘着粗气的福临也定定的站在同样 气喘嚅嚅的博果尔面前,一言不发。这时,赶来护架的护卫们已经把襄亲王架了起 来,而董鄂氏也已支持不住了,肚子的疼痛让她在福临的怀里渐渐的往下滑,福临 这才缓过神来,他忙抱起面色惨白,冷汗淋淋的董鄂氏,转身走向养心殿。可没走 多远,福临停了下来,他回过身,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的幼弟,然后冷静的对着那 些护卫说:“放开襄亲王,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不许管,”。

襄亲王博果尔薨。第二天一大早(七月初三),这个噩耗就传遍了紫禁城。

庄太后呆坐在床上,好半天反映不过来。昨晚养心殿门前发生一切她早就知道 了,原想等双方都平静下来,再解决这件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博果尔竟如此想不 开。其实这几个月来,福临与董鄂氏的状况,庄太后完全知道。但为了母子之间还 不容易恢复的亲情,庄太后一直隐忍着不说。她太了解儿子了,她知道儿子这次完 全动了真情。正因如此,庄太后害怕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药。但庄太后怎么也没有到 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真是追悔莫及啊。

“董鄂氏呢?她还在宫中吗”?庄太后没好气的问苏麻啦姑。

“昨晚皇上一直把她留在养心殿不让她走,今天一早,她趁皇上上早朝的工夫 回府了”。苏麻拉姑回禀道。

“还算她有良心”,庄太后抚着额头儿,疲惫的说道。

“太后,以后怎么办啊?皇上那边肯定就不会那么算了”。苏麻拉姑忧虑的提 醒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去看看大贵妃吧。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大贵妃啊, 我的儿子害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庄太后心痛极了。

一个月后。慈宁宫。

庄太后看着手里的册封诏书,气的浑身发抖。“你决定了,是吗”?庄太后冷 冷的看着儿子。

福临异常平静的看着庄太后,点了点头。这一个月来,对于福临来说,比一个 世纪还慢长。最从董鄂妃离开养心殿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没办法,谁让她

还是襄亲王福晋啊,她现在必须得给她丈夫守灵。为防不测,他把自已最信任 的太监李国柱派到董鄂氏身边,去照顾她。然而每每李国柱传回来的消息都让福临 心痛不已。其实不用李国柱说,福临就能想到,那些势力的王公福晋在祭奠博果尔 的时候,是不会饶恕董鄂氏的。“背夫偷汉”,这是这一个月来,那些福晋格格们 给董鄂氏唯一评价。一想到这儿,福临就恨的咬牙切齿,是啊,偷汉了,又怎么样 呢?朕就是那个奸夫。而且这个奸夫我还当定了。这场暴风骤雨绝不能让小九一个 人来承担,所以他必须马上接董鄂氏进宫,让他这颗大树为小九彻底的遮挡风雨。

“既然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你要让我承认这 个儿媳妇,是决对不可能”。庄太后气的将诏书扔在了地上。

已有心理准备的福临没有说话,他慢慢的来到了母亲的身旁,缓缓的跪了下来, 诚恳的对母亲乞求着:“额娘,小九儿怀孕了,差一点被博果尔打流产。好在胎儿 保住了。求您看在孙子的份上,接纳她吧”。

这是福临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毕竟是母子,庄太后不禁心软了,她心 痛的望着儿子,忧愁的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大贵妃。她的儿子刚死,你就要把 她的儿媳接进宫。你这不是逼她死吗?还有,你不怕天下人笑话,说当今圣上为了 弟媳逼死亲手足吗”?

“我没想要逼死博果尔,那天是因为他又跟小九动粗,我气疯了,才会动手打 他,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自杀啊”,福临急急的争辩着,随后,他缓和了一下口气, 但语气极为坚定:“额娘,博果尔死了,大贵妃的心也伤了,天下人也肯定笑话了, 这些无论朕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朕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再也不能让活着的人发生 意外了。不管您同不同意,朕都必须接小九进宫。为了小九儿,儿子真的可以舍弃 一切”。

庄太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福临为了董鄂氏会这么不顾一切,此时此刻,她想起 了福临的生父皇太极。当年的皇太极也是这样疯狂的迷恋庄太后的姐姐----宸妃, 给庄太后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没有想到,父子俩如出一辙,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义无 反顾。庄太后伤透了心,她什么都不顾忌了,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福临,说道:“你 可真有出息。枉我这么多年为你操碎了心,全白废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 我绝不会承认这个媳妇。别拿怀孕说事,我已经有两个孙子了,不需要那个该浸竹 笼的女人给我锦上添花”。说完拾起扔在地上的诏书撕了个粉碎。

福临被母亲的话激怒了,他不怕母亲骂他,事实上在来慈宁宫之前他已经做好 了挨骂的准备。但他不能容忍母亲骂小九,不能容忍母亲让他的小九去浸竹笼。福 临站了起来,凝视着母亲,良久,他才沙哑的说道:“为了您,我可以娶我根本不 喜欢的女人做皇后,可是您却不肯成全我一次。好,您可以不承认小九,但朕一定 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宫,朕发誓”。说完福临连安都没有请,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望着福临断然绝然离去的背影,庄太后痛苦的抚着额头,伤心极了。

“太后,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好好跟皇上说,怎么又急了。这样一撕破脸,皇 上肯定会无所顾及了”,苏麻拉姑着急的说道。

“不撕破脸,他也义无反顾了”,庄太后自言自语道,庄太后转身抓住了这个 在幼时就陪伴自已的侍女的手,伤心的说道:“福临怎么那像他的阿玛啊”!

苏麻拉姑沉默了,庄太后的话点中了要害。当年皇太极也是对宸妃情深似海, 甚至在宸妃病逝后,不久也郁郁而终。如果不是采取由当时还是九阿哥的福临继位, 从而避免了睿亲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两王争位的现象,才没给大清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这些年庄太后带着福临走过了多少血雨腥风,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庄太后自 已知道啊。

“但愿皇上不要重蹈先皇的覆辙啊”,苏麻拉姑望着无比伤的心的庄太后在心 里默默祈祷着。

君无戏言

顺治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福临立董鄂氏为贤妃。同月二十九日,福临又谕

谕礼部晋封董鄂氏为皇贵妃,并定于十二月初六行册封礼。

皇贵妃的册封典礼异乎寻常地隆重。十月,福临先定赏鄂硕夫妇的礼物为金一 百六十两,银八千两,金茶筒一,银茶筒一,银盆一,缎八百疋,布一千六百疋, 马十六匹,鞍十六副,甲胄十六副。这比福临两年前聘第二任皇后时出的聘礼多出 数倍。

册封典礼于十二月初六举行。福临先期遣官告祭太庙。可能福临多少顾及母亲 的感受,把册封仪式改在南苑。当日福临在南苑,在多位大学士和礼部官员的参与 下完成十分繁锁而庄重的册封仪式,次日宗室觉罗以及满朝文武按品级或齐集午门 或齐集天安门外,行三跪九头礼,然后宣诏,以册封皇贵妃故大赦天下。按照大清 会典,只有册立皇后,才颁诏天下,册封妃嫔从无此例。

同年十二月二十五,因册封皇贵妃,给皇太后加上徽号,又一次大赦天下

福临终于实现了自已的誓言,风风光光的迎娶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董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