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秘史》第04章 “事缓则圆”


董鄂妃听罢顺治那些大不敬的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她看着懊悔的顺治,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实在不怪皇太后这么盛怒难息。皇上……把话说得太重,也说得太绝了!这恐怕不是一时可以回天的。皇上,我们一定要有耐心,不断乞谅于皇太后,求她宽赦。

顺治懊恼道:我真是鬼迷心窍,竟说出那种话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的人,是我!

董鄂妃抚着他的肩,以示安慰。顺治逐渐红了眼眶道:当时,怒火烧得我浑身发烫,理智一丝不存,新仇旧恨,全都涌了上来!宛如,你不知道,我的恨有多深!从幼年登基至今,我没有一天不在多尔衮的阴影之下!我恨多尔衮,我也怕他!我爱我额娘,有时又忍不住气她!多少年了,我时常害怕,总有一天,不知道在什么气急败坏的情况下,我会一股脑儿地倒出所有真心话!宛如,多尔衮的阴影,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出其不意,就猛地往我心上烙!疼得我……疼得我……

顺治哽咽着说不下去,流下眼泪,董鄂妃抱住顺治,不禁泪流满面道:皇上!可怜的皇上……

顺治擦拭着泪水感叹道:也只有你这么说。人人都以为皇帝是享尽人间富贵的天之骄子,谁知道我这皇帝的苦楚,谁知道我是怎么煎熬大的!我只想要个知情解意的红颜知己,也错了吗?宛如,博果尔不知道,他根本不用死,他只要跟我说“你把皇位给我,我就把宛如给你”,我真会跟他换!

董鄂妃不住地点头道:我相信!皇上,我相信!

顺治伤感道:宛如,只有咱们俩……相依为命了!

董鄂妃真诚地道:皇上不能这么说,还有皇太后啊!天下没有额娘不疼儿子的,皇上有苦衷,皇太后心里的苦衷一定更多。皇上,我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把太后和皇上的母子亲情弥缝起来。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矢志无悔!

顺治道:我也巴不得呀!可是你看皇额娘,老是板着脸,滴水泼不进去!

董鄂妃自信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用全心全意,孝顺皇太后,总会等到皇太后原谅我们的那一天。

顺治想了想,苦笑着点点头,拥紧董鄂妃。

苏茉尔在廊下闻言也不禁动容,想了一会儿,走开了。

慈宁宫里,大玉儿听完苏茉尔的报告,心中酸苦,努力不让情绪流露出来。

苏茉尔叹道:说起来,皇贵妃……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大玉儿闻言,终于撑不住,泪如泉涌,抽抽噎噎地道:连她都明白……我一定有苦衷,我自个儿……千辛万苦养大的亲儿子,却这么……对我说话……叫人伤透了心……

苏茉尔有点儿惊慌地劝道:格格别这样,皇上他也很后悔啊!只是说不出口。

大玉儿抽噎着哭了会儿,逐渐平复,苏茉尔忙为她打手巾来拭泪。

苏茉尔感叹道:他们这小两口,倒真是好一对儿,当初要是……唉!不提了!

大玉儿道:我又不是瞎了聋了,宛如的好处,我当然明白。

苏茉尔道:她性情随和,见人就微笑,对下人又宽大体谅,宫里头啊,除了皇后、淑妃她们,谁都喜欢她,只是碍着皇后,不敢亲近她。

大玉儿有些感动地道:不容易啊!快半年了,天天来磕头请安,见不着我也安之若素,不等我传下话去,绝不起来。这在一个皇贵妃来说,还不够委屈的?可是她也没有因此就亏了礼数。唉!让人不管怎么挑眼儿,都拿不住她一点儿短!说话不能昧良心,就凭这个,她真够皇贵妃的格儿!想我在她那个年纪,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修养呢!

苏茉尔道:怎么没有!您都忘了而已。当年咱们吃的苦头,还少了?

大玉儿感叹道:是啊!到了今天还得苦哪!

苏茉尔感慨道:要是能像皇贵妃说的,太后和皇上的母子亲情能弥缝起来,母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就不苦啦,那多好!

大玉儿深思半晌道:事缓则圆。边走边看吧!急不得。

坤宁宫里,娜木钟怒气冲天,她铁青着脸,指着伏地瑟瑟发抖的一个太监骂道:死奴才!你以为你背后说的话,真当没人听见?装傻就能饶了你吗?

太监颤声道:奴才不知……说错了什么?

娜木钟怒道:还敢强嘴!你说,皇贵妃比我随和好伺候,有没有?你说了没有?

太监委屈地道:没……没有啊……

娜木钟气得脸色大变,叫道:来人!把他拉到敬事房!一百大板打不死的话,赶到“辛者库”去!累也累死他!

太监吓得魂不附体,哀求道: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两个太监不由分说上来,拉走了那个可怜的太监。

即便如此,娜木钟还是余怒未消,她气呼呼地坐下,直喘粗气。

淑妃劝道:皇后别跟那些蠢东西生气,没的恼伤了身子!

娜木钟怒道:还有更可气的呢!今儿个皇太后传下话来,说怕佟妃动了胎气,免行跪拜之礼!哼,看见她凸起的肚子,我就生气!要不是看在她平日还安分,瞧我怎么整治她!

蒙妃甲感叹道:佟妃运气好!皇贵妃宠擅专房都还没身孕,她倒怀了龙种!

蒙妃乙笑道:那个狐媚子,准得气坏,更要成日成夜缠着皇上了!

蒙妃丙生气地问:到底她是怎么个狐媚法儿,能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

娜木钟不屑地道:哼,那些南蛮子不知有什么伎俩!

淑妃掩口而笑道:还真让人好奇哪!

蒙妃甲玩笑道:怎么,要学啊?

淑妃不屑地道:谁爱学啊!我只是想知道她的伎俩,一有机会就搬出来嘲讽她!

娜木钟眼珠一动,朝淑妃诡秘地一笑,扬声喊道:阿岱!

阿岱匆匆出来,应道:奴才在这儿。皇后叫我有事?

娜木钟招手叫阿岱过来,附耳低语。

承乾宫外,已打二更。阿岱悄悄走近承乾宫,鬼鬼祟祟,怕人发现。她溜到廊下窗边,蹲下身子,先听见棋子下在棋盘上的清脆声音,然后缓缓探头偷看殿内。看见顺治、董鄂妃正襟危坐,焚着一炉香,静静地对奕。他们偶尔喝了口茶,相视会心一笑。

不知不觉,外边打了三更。阿岱蹲在窗边,几乎要打瞌睡,突然听见顺治的语声传来:这局棋你是非输不可了。

阿岱惊醒,忙看看四下仍无人,缓缓探头偷看殿内,但见董鄂妃手拈棋子,皱眉思索,突然微微一笑道:不见得吧!

董鄂妃下了一子,顺治细看,惊讶不已。

顺治叫道:唉呀!真是妙着!我以为已经把这一角困死,没想到又被你冲了出来。唉!如今真不知鹿死谁手了!

顺治摇摇头,倾身向前思索棋局。

董鄂妃微微一笑:皇上慢慢想。我叫春雨沏上新茶来。

阿岱听了一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坤宁宫内,阿岱在向众人报告,众人专心地听着。

阿岱道:真的,奴才亲眼看见,皇上和皇贵妃,一整个时辰都是在下棋,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娜木钟意外道:下棋?哦,那她一定是故意输给皇上,讨皇上的欢心?

阿岱摇头道:看来不像。仿佛皇上还输了呢!

娜木钟、淑妃、蒙古妃子三人面面相觑,百思不解。

娜木钟道:那你跟别人打听过没有?或许昨夜只是偶然?

阿岱道:回皇后的话,奴才打听过了,说是皇上在承乾宫,时常整夜和皇贵妃饮酒、论诗、下棋、谈禅。

娜木钟、淑妃、蒙古妃子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淑妃怯怯地问道:什么叫做“谈禅”啊?

众人看她一眼,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