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第十四章


第二天,太阳已经老高了,李隆基才起来。一夜之间,他变老了不少,头发全白了,人也憔悴了,眼里充满了血丝。他来到驿站的大庭里,看到朝臣只有韦见素一个人,禁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就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兼置顿使。他让高力士陪着自己来到埋葬杨玉环的地方。杨玉环死后,被埋在佛堂边的一块空地上。李隆基站在坟前,禁不住老泪纵横,想想前一天,自己还同杨玉环手握着手,而现在,杨玉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与黄土为伴了。他感叹着人生的无常与无奈,心中十分悲伤。高力士在一边劝慰他,要他以国事为重,注意身体。这时,韦谔走了过来,要李隆基离开。李隆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杨玉环的坟墓。

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蹒跚着来到站外,人们都准备好了。李隆基让高力士传旨出发,忽然,御林军中又响起了一片喧哗声,纷纷问,到什么地方去。高力士回答,到四川去。军士们不答应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四川是杨国忠的老巢,有许多杨国忠的亲信,他们把杨国忠杀了,到了那里,会凶多吉少。士兵们有的喊着到河东去,有的喊着到陇右去,还有的要回京师。李隆基想去四川,但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如果硬要到四川,不知又会引起什么变故。韦谔说:“如果要回京师,就要有足够的部队,但是,现在兵寡将少,是不能回京师的。我们不如到扶风,到那里再想办法。”李隆基询问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于是就决定到扶风。

李隆基的队伍就要走了,附近的老百姓听到消息都赶来了,他们都站在路边,堵住道路,劝李隆基留下。百姓们对李隆基说:“陛下,您不能走啊!皇宫是您的住处,皇陵,是陛下先人的坟墓。现在,您舍弃了这一切,您想到什么地方去呢?”李隆基听了,眼泪直流,坐在马上久久不动。最后,他命令太子李亨在后面安慰百姓,自己带领人马向前走去。

李亨在后面劝说着百姓,老百姓们对李亨说:“圣上既然不肯留下,那殿下就留下吧,我们愿意率领我们的子弟,跟着您向东消灭叛军,重新夺回长安。如果殿下与圣上都到了四川,那么,中原就无主了,百姓将听从谁的指挥。”很快,百姓们越来越多,已经有几千人。李亨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他说:“陛下,现在正经历着磨难,时刻都会有危险,我现在怎么能离开他的身边呢?我要时时待在他的身边。而且,这件事我也没有向陛下告辞,让我去禀报陛下,让陛下作决定吧。”说着说着,李亨就哭了起来,想骑上马向西去追赶李隆基。建宁王李倓和宦官李辅国拉住李亨的马进谏说:“现在,叛军已经进了关内,国家正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危险,如果不顺应民心,那么以后凭什么来恢复江山社稷。现在,如果殿下跟随圣上一起到了四川,而叛军们烧毁了栈道,那么,中原大地就会拱手让给叛军。人心如果散了,就很难重新聚集在一起。那时,再想回到中原,就没有可能了。不如我们现在就收集西北边防上的部队,再把河北郭子仪、李光弼的军队调集过来,将这些部队合在一起,向东讨伐叛军,收复长安、洛阳。然后,消灭各地的叛军,把江山社稷从危难中拯救过来,重建宗庙,清理宫廷,迎回圣上,这才是最大的孝道,何必只是为了尽尽目前的儿女之孝呢?”广平王也劝太子留下。老百姓们围在李亨马的周围,李亨不能前行。李亨就让广平王李俶骑着快马禀报李隆基。

李隆基正骑在马上,站在那儿,等着李亨的到来。李亨长时间不来,李隆基就派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那人回来后向李隆基汇报了发生的情况,李隆基长叹了一声说:“这是天意啊!”于是,就将两千御林军和一些战马分给李亨,并对这些御林军将士们说;“太子仁义孝顺,可以主持国家大事,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他。”并对李亨传口谕说:“你要好好努力,不要牵挂我。西北的少数民族,我一直对他们很好,作战时,你一定会得到他们的帮助的。”李亨听了,跪在地上,向着南方李隆基所在的方向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哭。李隆基又派人将李亨的王妃送来,并想下旨传为给太子,李亨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建宁王、广平王都是李亨的儿子。

李隆基到了岐山,有流言说,叛军的先头部队到了,李隆基带领队伍匆匆而过。到了晚上,他们住宿在扶风郡,许多军士们都想偷偷离去,因而,他们就对长官们说一些不尊重的话,不听长官的命令,队伍有些骚乱,陈玄礼也有些不能控制了,李隆基也很担忧,万一这支队伍再发生骚乱,那后果是不堪设想。这时,成都送来了十万多匹春彩,李隆基就命令将春彩全部摆放在大厅上,把将士们全部召集到大庭说:“我近些年来,有些老糊涂了,没有用好人,导致了叛乱,造成了自己逃难。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仓促之间跟着我离开的,没有能够同父母妻子告别,又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吃尽了苦头,我十分对不起你们。而到四川的路又远又难走,沿途的郡县又小、又贫困,我们的人马又多,他们不能及时地供给我们食物,又让你们受尽了折磨。我现在对你们说,你们可以随时离去,回到家中,我自己同子、孙、宫人们也能到四川了。我现在就同你们分别,你们可以将这些春彩分了,用来在路上买吃的。回到家里,见到你们的父母,代我向他们道歉,诸位好好保重!”说完,李隆基痛哭流涕,将士们也都哭了,纷纷表示:“我们愿意以死相从陛下,绝不敢有贰心。”李隆基听了,很久才说:“要去要留,你们自己决定。”从这以后,部队又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