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往事》第17章


那天,铁木真也把孛尔帖交给了母亲。诃额伦搂住儿媳的脖子对她说:“我的孩子,你吃苦了。长生天把你还给了铁木真。”当夜,孛尔帖与婆母睡在一起。两个女人,两个遭过抢的翁吉剌女人,睡在一张褥子上,共同的经历使她们比原来亲热了许多。

可是诃额伦没有问她在蔑尔乞的经历。她也没说。孛尔帖不打算诉苦,不习惯,说不出来。同她的婆母一样,她只能把它们存在心里。苦难使女人变成金子。凡能说出口的苦,都不是真的苦。她的婆母深懂这一点:喜欢诉苦的女人必是轻贱的女人。

“好孩子,你的喘气变粗了。”诃额伦说。

“我的身子里多了一条命。母亲。”孛尔帖说。

“愿长生天保佑我的孙子。”诃额伦高兴地说。

孛尔帖哽咽了一下。感觉诃额伦的手在她的头发上摩挲着;粗糙,亲切。诃额伦说愿长生天保佑我的孙子。为她的孩子祈求平安。尊贵无比的诃额伦母亲,她没问别的,凡与这个孩子无关的事情她什么也不问。夜深了,铁木真去整顿军马,住在扎木合的营里,没有回来。

不久,脱斡邻王汗押着缴获的百姓牲畜回黑林去了。铁木真全家留在了扎答兰部。

按扎木合的提议,他将与铁木真再次结为安答。结拜仪式在扎答兰部举行。主持祭天的萨满叫帖卜腾格里,就是当年的阔阔出,蒙力克的儿子。

孛尔帖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虎儿年春天,在忽答合儿山崖的松树林里。由通天巫主持,燃了九堆篝火。铁木真和扎木合两个一同起了誓,再次结为安答。两人从此形影不离,就如一条性命共有着。

八个月后,孛尔帖生了一个男孩。她的帐门上挂了一副弓箭【古代蒙古风俗:生男孩挂弓箭。生女孩挂红布条。】。

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声不哭,无论你怎么拍打他。在孛尔帖怀里,或者躺在摇篮里,他都很安静。安静得叫人害怕。孛尔帖对铁木真说,给你的儿子起个名字吧。铁木真想了想,说,就叫他术赤吧。在蒙古语里,术赤就是客人的意思。孛尔帖问他的丈夫,为什么让你的儿子叫术赤,难道他是外人吗?铁木真又想了想,说,我们在扎答兰部是客人,他生在扎答兰,叫术赤没有错。

孛尔帖能说什么呢?术赤术赤术赤术赤,她这样唤她的儿子。术赤就是一声不响。

“我的儿子,他来的不是时候。”她把这话说给诃额伦听。

诃额伦抱着术赤,说:“这是我头生的孙子,谁敢说他来的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