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杂志--鄜延境内有石油


卷二十四、卷二十五以“杂志”为标题,所录大约是作者认为不易归类的材料,故总汇于书末,而称为“杂志”。实际全书都是杂记性的,分类只是相对的,所以各类别之间多有内容性质相近的条目。就材料的重要性而言,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两卷绝不低于其他各卷,如有关石油、盐南风、海陆变迁、雁荡山、指南针、胆矾炼铜、边州木图、李顺事迹等条,都在这一类。这一类中还有很值得重视的历史条目,如“士人以氏族相高”条考及印度的种姓制度及中原门阀制度的历史沿革,“景祐中党项首领赵德明卒”条颇为详细地叙及西夏的历史,“交趾乃汉唐交州故地”、“广源州”、“甲峒”诸条叙述五代及北宋时交、广地区的历史,“青堂羌本吐蕃别族”条考察唃厮啰政权的历史等,都可作为研究宋代历史的参考。由于这部分条目篇幅稍大,这次没有选,故下录偏重于自然科学的方面。

【原文】 鄜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 (1) ,即此也。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 (2) 。土人以雉尾裛之 (3) ,乃采入缶中,颇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皆黑。予疑其烟可用,试扫其煤以为墨 (4) ,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5) ,遂大为之,其识文为“延川石液”者是也 (6) 。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自予始为之。盖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今齐、鲁间松林尽矣,渐至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大半皆童矣 (7) 。造煤人盖未知石烟之利也 (8) 。石炭烟亦大(9) ,墨人衣。予戏《延州诗》云:“二郎山下雪纷纷,旋卓穹庐学塞人。化尽素衣冬未老,石烟多似洛阳尘。” (10)

【注释】

(1)高奴县:汉代旧县名,治今陕西延安东北延河北岸。

(2)惘惘:通“往往”。

(3)雉尾:野鸡的长尾羽。裛(yì):通“浥”,沾。

(4)煤:指烟尘、烟灰。

(5)松墨:用松木燃烧的烟灰制成的墨。

(6)识(zhì)文:标记文字。

(7)童:秃顶,泛指秃。

(8)造煤人:造制墨用烟灰的人。此泛指制墨者。

(9)石炭:即现在所称煤炭。

(10)此诗大意是说:边境天寒已下起大雪,因效法塞外人立起毡帐过冬。在毡帐里点燃石油照明,以致衣服都被熏黑了而冬天还未过去,烟灰多得像洛阳的尘土。

【译文】

鄜延路境内有石油,前人记载说高奴县境出“脂水”,就是这东西。石油出于河流沿岸,凡是有沙石与泉水相混杂的地方,往往会有石油冒出。当地人用野鸡的长尾羽把它蘸起来,采集到瓦罐里,很像是浓漆。石油燃烧之后像麻絮,但是烟非常浓,帷幄帐幕沾上它的烟尘就全变成黑的。我疑心它的烟灰可以利用,就试着扫起来用以制墨,结果造出来的墨黑光如漆,连用松烟制造的墨也比不上,于是就让人成批地制造,这就是那些印着“延川石液”四字标记的墨。这一种墨以后必然大行于世,我的试验只是个开始。这是由于石油至多,生于地下无穷无尽,而不像松木原料的来源那样有时会枯竭。如今齐、鲁地区的松林已经没有了,渐至于太行山、京西地区以及江南的松山,大半也光秃秃的了。制墨的人大概现在还不知道使用石油烟尘能够获利。石炭的烟尘也很大,能沾黑人的衣服。我曾戏作一首《延州石油诗》说:“二郎山下雪纷纷,旋卓穹庐学塞人。化尽素衣冬未老,石烟多似洛阳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