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11日上午,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举行临时会议,陈布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列席了会议。这次会议促使陈布雷下决心从速地离开人世间。
这次会议时间拖得特别长,陈的秘书蒋君章等着陈回来吃饭。陈布雷回来的时候,脸色雪白,像患了大病一样。蒋君章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陈先生,会怎么开得这么晚才结束?”
陈布雷答非所问:“我的脸色如何?”
杜鲁门“陈先生是否身体不适?”
陈点点头,坐下吃饭,这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陈布雷一反过去谨慎小心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谈了以下一段话:
“任何一个政治家和军事家,首要是审时度势。北伐时期,国民革命军数量上并不占优势,可是胜券却操在北伐军手里,得能底定天下,势也。抗战胜利以来,将骄兵逸,8月军事会议之后,蒋公对宋希濂、杜聿明、黄维等高级将领都有安排,可是他们还是偕妻携子到杭州旅行,流连忘返。蒋公发火,把他们赶上前线。你们想,这个仗怎么打得下去?”
“我们的存亡和美国利益息息相关,他们总不会坐视不救吧?”君章问。
“唉1陈布雷叹了一口气道:“君章兄,你总记得去年8月24日魏德迈在黄埔路官邸的访华声明吧!魏德迈指责我政府‘麻木不仁’、‘贪污无能’尚可,竟然说‘中国的复兴有待于富于感召力的领袖’,而9月8日司徒雷登大使的话更是露骨:‘一切迹象表明,象征国民党统治的蒋介石,其资望已日趋式微,甚至被目为过去的人物……李宗仁的资望日高。’”
蒋君章放下饭碗,点头称是。陈布雷早已停着饭碗,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道:“11月初,蒋公派立夫到美国,以参加‘世界道德重整运动会’为名去进行活动,立夫曾来一电说:‘杜威之当选为美国总统,几乎系一定不移者。如果杜威当选,对于以军事援助中国,将采取一种非常的办法。’”
“那不是还有希望吗?”君章又问。
“唉1陈布雷连连摇头说:“事出意料之外,杜鲁门连任总统。蒋公叫我起草一信致杜鲁门总统,提出‘支持我国民政府作战目标的美国政策如能见诸一篇坚决的宣言,将可维持军队的士气与人民的信心,因而加强中国政府的地位,以从事于正在北方与华中展开的大战。’”
“杜鲁门怎么样?”
“立夫来电,杜鲁门拒绝了,说再援助也无补于事……”陈布雷说到这里已气喘吁吁,说:“我需要休息两天,不要让客人见我。”说罢就径自上楼。晚上写下了杂记,又写下了给蒋介石的上书……
12日下午,陈方来访,与陈布雷谈话。陈方是知道11日中政会上陈布雷向蒋介石进“忠谏”和蒋介石大发脾气的事的。陈方也知道蒋介石对陈布雷从来是很尊重的,可是最近以来不知怎么,当陈布雷提出意见时,就大声说:“你呀,是不是脑力衰弱得不够用了?怎么老是与我唱对台戏,真是书生误事,误事了,你去休息吧1当时,弄得陈布雷下不来台,因为陈布雷从来没有遭到蒋介石这样对待过,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呆呆地退出会常陈方力劝陈布雷“要想得开一点”。
陈布雷点点头道:“芷町兄好意,弟当领教。”实际上他已下了决心。不一会儿吴国桢来访,陈布雷又与吴谈了一会儿。待吴告辞后,他忽而对陶副官说:“我要理一个发。”待理完发后,即吩咐陶说:“我要休息了,再不接电话,也不见宾客。”这一天他晚饭吃得特别快,菜也仅吃靠近的一碗,心事重重,吃完就匆匆上楼。
陈布雷自抗战胜利还都以来,睡眠时间比较提早一些,如无特别事故,晚间11时至12时就寝。他的习惯,睡眠之前半小时服安眠药两三粒,在这个时间,欢喜有人去聊天,蒋君章等就在这个时间常常和他谈些轻松事件。譬如有一次,陈布雷对君章说:“你一定要再帮助我两年,我60岁的时候,一定告老了,那时你才离开我。”可是12日这一晚上,蒋君章恰好轮值到《中央日报》社去值班,归时已晚,见陈布雷寝室中灯光依稀,但是已经下了窗帘,以为陈已安寝了,就不再上去了。谁知道,陈布雷正在挥笔疾书一封又一封的遗书呢!